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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谁在给痛定价
    地铁钻出隧道时,林野的睫毛被玻璃上的水汽沾湿。

    她合上笔记本,指腹蹭过"光,会从裂缝里进来"那行字,墨水未干,在指尖洇开浅蓝的痕。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江予安的消息:"明早九点,监测室。"

    清晨的监测室泛着冷白的光,消毒水味像根细针往鼻腔里钻。

    林野坐在皮质转椅上,看着护士将银色脑波仪扣在她太阳穴上。

    仪器贴着皮肤的触感让她想起周慧敏掐她手腕时的凉,她下意识蜷起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

    "放松,别紧张。"护士调试设备的手顿了顿,"林小姐?"

    林野抬头笑,眼角的细纹被灯光拉得很长:"习惯了。"

    屏幕开始跳动绿色波形时,她盯着那串平稳的曲线——和上周在医院测心电图时一样,连峰值都精准得像数学题答案。

    江予安说过的话突然浮上来:"非侵入式设备靠自主神经反应,心跳、血压、皮肤电......"可她分明能感觉到心口的荆棘在抽痛,像有小蛇在皮下游走。

    原来她的身体早被创伤驯化成了双面镜,一面给仪器看风平浪静,一面在血肉里翻涌暗潮。

    "数据很稳定。"周岚的声音从观察室传来,隔着玻璃,她的嘴唇开合像默片里的演员。

    林野的金手指突然颤动,那是周岚情绪波动的信号——不是满意,是困惑。

    她看见对方的记忆碎片:上个月给重度抑郁患者做评估时,仪器显示"情绪平稳",三小时后那人在卫生间割了腕。

    林野垂眸翻开笔记本,笔尖落下时带起沙沙响:"他们在用机器听心跳,却听不见心碎。"

    角落传来纸张摩擦声。

    小舟缩在靠窗的塑料椅上,膝盖上摊着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游走的速度突然加快。

    他的手指沾着炭灰,指甲缝里嵌着没擦净的铅,却把"荆棘长耳朵的仪器"画得活灵活现——那些金属纹路里真的钻出了细小的刺,扎在仪器的"耳朵"上。

    "今天就到这里。"周岚推开观察室的门,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林小姐配合得很好。"

    林野摘下脑波仪,金属圈在太阳穴压出红印。

    她收拾笔记本时,一张画纸从小舟膝头滑落,她弯腰捡起——画里的仪器正张着荆棘耳朵,却在听一团散成雾的黑,雾里隐约能看见"心碎"两个字,是用她的笔迹写的。

    下午的项目会议在七楼会议室。

    林野没被邀请,但江予安后来描述过那个场景:周岚播放的视频里,她在签售会上低头擦泪,镜头切到赵小满被社工扶出出租屋的新闻,再切到苏青在公众号写的《被荆棘唤醒的光》。

    画面停在她的小说封面,周岚的指尖敲着桌面:"公众情绪被煽动了。"

    陶医生推了推眼镜:"建议暂停写作,先做三个月情绪稳定治疗。"他的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支笔,颜色从浅蓝到深蓝排得整整齐齐,像在演示"情绪分级"。

    江予安的指节抵着下巴,喉结动了动:"如果她停止表达......"

    "等于否认她的生存方式?"周岚打断他,投影仪的冷光在她镜片上碎成星子,"你以为你在救她?

    你只是在纵容她走向崩溃。"

    散会时,江予安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

    那里面存着林野的声音,带着点哑:"你们想治好我,其实是想让我闭嘴。"

    反击来得比江予安预想的快。

    三天后,林野抱着一摞文件敲开项目组办公室的门。

    周岚正在整理患者档案,抬头时看见她怀里的牛皮纸袋——边角卷着,显然被反复摩挲过。

    "这是近三个月的创作日志。"林野把文件摊开,每一页都贴着心电图、脑波图复印件,"写作时心率78,血压110/70,α波活跃度比平时高23%。"她翻到最后一页,赵小满的病历复印件上用红笔圈着:"她发表第一篇日记后,睡眠质量提升40%。"

    周岚的指尖停在"40%"上。

    林野的金手指捕捉到她脑内翻涌的情绪:怀疑、烦躁,还有一丝动摇——像块被温水泡软的巧克力。

    "情感影响无法量化。"周岚合上文件,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咔嗒","你不能用个别案例挑战诊疗标准。"

    "所以,我的命,不如你们的表格重要?"林野的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铁丝勒进空气里。

    团体治疗室的百叶窗漏进几缕光,在木地板上织成网。

    陶医生站在白板前,马克笔在"创伤干预"四个字上画了个圈:"为防止模仿效应,建议删除《荆棘摇篮》中所有自伤描写。"

    林野的指甲掐进掌心。

    金手指突然发烫,那是陶医生的情绪在翻涌——不是专业建议,是某种更暗的东西。

    她看见他的记忆:妹妹自杀前发的短信,屏幕亮着"哥,你说的'忍忍就过去了',骗人",而他当时在值班,回复的是"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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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医生。"林野抬头,眼睛里像着了火。

    她没控制金手指,任由十五岁割腕那晚的绝望顺着感知系统涌出去——血在瓷砖上蜿蜒成河,周慧敏的尖叫穿透浴室门,林国栋的烟味混着消毒水味往鼻腔里钻。

    陶医生的脸突然白得像张纸。

    他扶着白板踉跄后退,马克笔"啪"地掉在地上,滚进林野脚边。

    他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发颤:"我......去趟洗手间。"

    门关上的瞬间,林野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混着压抑的抽噎。

    当晚的晚风带着秋凉。

    林野坐在小区楼下的石凳上,小舟从书包里掏出新画:一本燃烧的《诊疗手册》,灰烬里飞出只荆棘鸟,每根羽毛都刺着细小的字——是她小说里的句子。

    背面的字歪歪扭扭:"他们用刀量你的伤,你用火写你的名。"

    手机在这时震动。

    江予安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周岚申请了'高风险干预权限',下周可能......"

    "可能强制住院?"林野望着画里的火焰,荆棘鸟的翅膀在风里抖了抖,"如果他们真的把我关起来......我的故事还能逃出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背景音里传来键盘敲击声。

    林野想象着江予安坐在博物馆值班室,电脑屏幕的光映着他的侧脸,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在匿名上传《荆棘摇篮》全文备份。

    "能。"江予安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轻,像怕惊飞了什么,"你写的每个字,都在找裂缝。"

    林野低头看画,荆棘鸟的眼睛被小舟涂成了金色。

    风掀起她的衣角,心口的荆棘突然轻了些,像有阳光正顺着裂缝往里钻。

    第二天清晨,林野在邮箱里收到新项目组的通知:"请于本周四上午九点至市精神卫生中心,签署'自愿留观'同意书。"

    她盯着屏幕上的"自愿"两个字,突然笑了。

    笔在"同意书"三个字上画了个圈,圈里歪歪扭扭添了道裂缝——像极了小舟画里那面碎掉的双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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