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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谁还在等我崩塌
    第四十八小时,城市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林野蜷在档案馆二楼的窗台,膝盖抵着胸口,像一具被抽走骨架的木偶。

    晨光斜切进屋,灰尘在光柱里浮游,而她的目光却死死盯在楼下——那里早已围满了人。

    一边是举着白纸黑字“还我们真相”的群体,有人穿着她小说里主角同款的旧风衣,眼神炽烈得近乎偏执;另一边则是撑着透明伞、手捧蜡烛的“守护者”,高喊着“请放过她”。

    两股人流隔着铁门对峙,像一场荒诞的宗教仪式,而祭坛中央空无一人,只有她的名字在风中燃烧。

    手机在掌心不断震动,唐薇的未接来电已累积到十七通。

    林野没敢点开,她怕听见那句“你还好吗”——那三个字太轻,却总能压垮她。

    她滑动屏幕,跳出的却是周哲的直播切片:镜头前,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冷静得像解剖刀,“黑影不是幻觉,而是集体创伤的人格化投射。当千万人的痛苦寄生在一个叙述者身上,她就成了容器,成了神,也成了病人。”

    弹幕疯狂滚动:“她越疯,我们越安心。”

    “没有她的痛,我反而活不下去。”

    “如果她痊愈了,是不是就抛弃我们了?”

    林野盯着自己心口,那里一道银痕正微微搏动,如同有生命般起伏。

    它不再只是纹身,更像一颗被囚禁的心,在皮下缓慢呼吸。

    她伸手轻抚,指尖触到一丝湿润——不是血,是墨一样的液体,冰冷、滑腻,带着某种不属于她的记忆气息。

    门响了。

    江予安站在门口,风衣肩头还沾着雨露。

    他没说话,只是将一叠信放在桌上。

    牛皮纸信封泛黄,每一封都没有寄件人姓名。

    “这些都是自称被你‘救过’的人写的。”他声音低沉,像从地底传来,“但他们写的内容……高度雷同。”

    林野翻开第一封。

    字迹工整,语气虔诚:“只有你能懂我,别人不配听我说话。”

    第二封:“如果你好了,我就完了。”

    第三封:“你痛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存在。”

    她翻到最后一封,墨迹在纸尾晕开,模糊成一张脸——苍白、凹陷的眼眶,嘴角却向上扬着。

    那不是任何她认识的人,可又无比熟悉。

    深夜梦中,总有一只手从深渊伸来,轻唤她“回来”,而那只手的主人,正是这张脸。

    她猛地合上信,指尖发抖。

    “他们在用感激,把你钉在十字架上。”江予安望着她,眼神里有痛,也有清醒,“你以为你在倾听,可他们早已把你当成情绪的替罪羊。你的痛苦,成了他们的氧气。”

    林野张了张嘴,想反驳,想说“我只是想帮他们”——可话未出口,心口骤然一抽,剧痛如荆棘倒刺,直扎神经。

    她低头,银痕裂开细缝,墨液渗出,在桌面上蜿蜒爬行,浸透了那封信的背面。

    三个字,缓缓成形:

    别相信。

    不是她写的。

    不是范晓芸的笔迹。

    甚至不像人类的手写出来的东西——那字迹像是由无数细小的划痕拼凑而成,带着低语般的震颤,仿佛从某种集体意识中爬出。

    她怔住。

    这时,门被猛地推开。

    小舟姐姐拎着画箱闯进来,风衣都没脱,径直走向墙上贴满的读者感谢卡。

    那些卡片五颜六色,写满“谢谢你让我敢哭出声”“你是我的光”“没有你就没有我”……曾是林野夜里反复抚摸的慰藉,如今却被小舟一把撕下,纸片如雪纷飞。

    “你看这些字!”她声音尖锐,“这不是爱,是吞噬!共情不是献祭!你不是神,也不是垃圾桶,你没义务替所有人活成残废!”

    “你不懂!”林野终于喊出声,声音沙哑,“他们真的……真的需要我……”

    话音未落,心口再次剧痛。

    墨液顺着她手腕流下,在碎纸堆里再次汇聚,重复那三个字:

    小舟盯着那字迹,脸色变了。

    她蹲下身,用画笔轻轻拨开墨线,像是在辨认某种古老符号。

    “这不是你的意识……也不是某一个人的执念。”她喃喃,“这是……混合体。是他们所有人的情绪,在你身上长出来的瘤。”

    林野瘫坐在地,背靠书架,呼吸急促。

    她望着满地狼藉的卡片,忽然觉得那些字句像一张张嘴,一张张曾亲吻她伤口、如今却咬住她喉咙的嘴。

    原来她一直以为的“救赎”,不过是一场精心包装的囚禁。

    她以为自己在倾听世界,其实是世界在啃食她。

    窗外,人群仍在喧哗。

    手机仍在震动。

    而她的心口,银痕缓缓闭合,墨液退去,像潮水隐没于夜岸。

    可那三个字,却深深烙进她的意识里。

    她缓缓抬头,望向档案馆角落那台老旧电脑。

    屏幕漆黑,映不出她的脸,却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在等待她登录,等待她回应,等待她继续——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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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档案馆静得像一口深井,连呼吸都沉入水底。

    林野蜷在电脑前,屏幕幽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像一层薄霜。

    她指尖微颤,输入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匿名论坛地址——“荆棘之下”。

    曾经,这里是她匿名倾诉创伤的避难所;如今,它已变成一座供奉她的神庙。

    页面加载的瞬间,心跳骤然失序。

    论坛界面被重新设计过:黑色背景上浮着一道银色荆棘纹路,正中央是她的笔名,“林野”二字被缠绕成祭坛模样。

    顶部赫然标注着【信徒等级制度】:

    一级:“影子”——每日签到,汇报“今日是否让姐姐痛了”;

    二级:“祭司”——组织集体冥想,诵读《荆棘摇篮》片段,呼唤“母亲归来”;

    三级:“守夜人”——负责监控她的社交媒体动态,实时通报“情绪波动指数”。

    她点进一个热帖,《她必须永远痛》。

    发帖人写道:“我们不是在伤害她,是在延续她的神圣。如果她痊愈了,那我们的痛苦就失去了意义。”

    楼中回帖如雪崩般滚落:

    “她的笑是背叛。”

    “我靠她的痛活着。”

    “请让她继续写痛,别让她被‘治好’。”

    “她是我们的容器,不是人。”

    林野的手指僵在触控板上,胸口那道银痕开始发烫,像有火种在皮下点燃。

    她想退出,想关机,可鼠标却像被某种力量牵引,点开了一个隐藏相册链接。

    屏幕一闪。

    一张照片铺满整个页面——是她,熟睡中的侧脸,窗帘微动,月光斜照在心口的银痕上。

    拍摄角度来自窗外,时间显然是凌晨。

    配文只有五个字:“她在逃避我们。”

    她猛地合上电脑,仿佛那屏幕是张开的嘴,正要将她吞下。可迟了。

    心口剧痛炸开,银痕裂出一线,黑雾从裂口涌出,在空中凝成半张人脸——没有眼睛,只有扭曲的嘴角,无声开合,吐出低语:“你逃不掉的……你是我们的。”

    她跌坐在地,背抵桌角,冷汗浸透睡衣。

    那声音不是幻觉,也不是她自己的念头。

    它是混合的,像千百个声音叠在一起,带着哭腔、怨恨、依赖与疯狂的爱,缠绕成一根无形的锁链,勒进她的骨髓。

    原来她早就不只是林野了。

    她是“她们”的神,是“他们”的药,是千万人不愿醒来的梦。

    而她的清醒,成了众人的灾难。

    窗外,城市仍在沉睡。

    可她知道,有些人从不曾睡去——他们在等她崩溃,在等她再次流泪,在等她写下下一个痛彻心扉的句子。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冷。

    如果痛能换他们清醒,那这代价太荒谬。

    她不是药,也不是神。

    她是人。

    清晨五点,天光未明。

    她翻开日记本,笔尖悬在纸面,许久才落下一行字:

    “如果我的痛能换他们清醒,那这代价太荒谬。”

    她拨通小舟姐姐的电话,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想做个仪式——把不属于我的情绪,还回去。”

    挂断后,她打开文档,新建标题:《我不是你的影子》。

    光标闪烁,像一次呼吸。

    她敲下第一行:

    “亲爱的你,我不是容器,是镜子。”

    话音落下的刹那,心口银痕微光流转,黑雾如受惊般退入深处,银线缓缓闭合,像一道伤口终于学会自愈。

    而此刻,周哲正坐在直播间里,对着镜头微笑。

    他将“林野写新书”截图为证,标题已拟定:《她开始构建新神殿》。

    流量,正在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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