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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士族妥协:学院落成
    医童冲进来报信时,苏婉正蹲在水盆边搓洗纱布。她抬起脸,湿手在衣襟上抹了两下,声音很稳:“送去棚里,照方灌药,针刺涌泉。”

    那人愣住:“可……是喝了咱们的药才出的事。”

    “先救人。”她站起身,顺手抓起墙角的药箱,“若真是药有问题,我不会推责。”

    李瑶已在井边等她。木牌还钉在支架上,字迹被日头晒得发白。街口围了几人,神色惊疑。苏婉走近那户人家,屋内三人伏地干呕,嘴角泛黄水。她探指入喉引吐,取样带回棚中煎煮对照。

    半个时辰后,结果出来——药汤无异,真正致病的是家中存放药渣的陶罐,内壁生了一层霉斑,夜里受潮发酵,毒气渗入残液。

    苏婉当众砸了罐子。“煎过的药不可久存,今夜起,各坊设统一药渣池,由医队每日清理。”她顿了顿,“谁家再自留隔夜药,出了事,恕不救治。”

    人群静了片刻,有人点头,有人低头退走。

    这事传开不到一日,府衙便送来消息:陈家两名管事在牢中招供,不仅承认收受楚南贿赂、煽动民乱,更供出数位士族暗中串联,意图以“天怒人怨”为名,阻江南学院建成。

    李震看了供状,没下令问斩,也没加罪。他提笔批了四个字:既往不咎。

    随后命人将供状抄录三份,一份送往御史台备案,一份张贴城门示众,最后一份,亲自封缄,派人送至崔氏、王氏、陈氏三家府邸。

    第三日清晨,江南学院门前聚满了人。

    李震立于台阶之上,身后是新刻的石碑,碑文正是《井安方》全文。九名康复者的子女站在前方,穿着统一制式的青布衫,胸前绣着“明德”二字。

    “这九个孩子,不必考试,直接入学。”他的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他们不是靠恩赐,是靠活下来的命,换来的资格。”

    台下无人喧哗。那些曾躲在宅院里称病不出的老士绅,此刻一个个出现在观礼席上。有人脸色铁青,有人低头不语,但都来了。

    李瑶穿着深蓝长裙,手持一卷名册,走到台前。她没有念古礼祝辞,也没有请乐师奏雅乐,而是转身面向百姓代表:“今日开学,不拜孔圣,不焚香帛。我们只做一件事——让该读书的人,坐进学堂。”

    鼓声响起,不是编钟,也不是箫笛,是民间常用的红漆大鼓。一声接一声,敲得人心发烫。

    第一批学子列队而入。有穿粗布衣的农家少年,也有裹着素裙的女孩,甚至还有两名前士族旁支子弟,因家族败落,被迫另谋出路。

    就在队伍行至校门时,悬在门楣上的旧匾突然松动,轰然坠地,碎成两截。

    人群一静。有人低语:“天不佑新学……”

    苏婉走上前,弯腰拾起一块残片,递给身旁工匠:“重新做一块,字要更大些。”

    “题什么名?”工匠问。

    她回头看向李瑶。

    李瑶站在台阶中央,迎着众人目光,缓缓开口:“明德学堂。取‘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之意。不为科举,不为功名,只为明是非、知善恶、懂生死。”

    工匠点头记下,抱起残匾退下。

    不久,新的匾额抬来,黑底金字,四字端正有力。李瑶亲手将其挂上横梁,高出旧匾三寸。

    仪式继续。教材开始分发。第一册是《算术启蒙》,纸张厚实,字迹清晰,每页角落都印着一行小字:江南书院编撰,免费发放。

    李瑶捧着书册,走到那名曾抽搐老农的儿子面前。少年双手沾着泥灰,局促地搓着裤缝。

    “接着。”她把书递过去。

    少年不敢伸手。他父亲在后面轻推了一下。

    “真……给我的?”

    “不止这一本。”她说,“只要你愿意读,后面的《农事纪要》《医理浅说》《器械图解》,都会送到你手上。”

    少年猛地抬头,眼眶一下子红了。他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被人抢走。

    教室陆续亮灯。第一批共十二间课室开放,每间容纳三十人。讲台不高,桌椅按排摆放,不像私塾那样跪坐,而是配了矮凳。

    一位女教习走进课堂,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讲十进制。会算账的,举手。”

    稀稀拉拉几只手举起。一个女孩高高扬起手臂,脸上带着笑。

    外面,锣鼓声渐渐停歇。阳光洒在新铺的石板路上,映出人影晃动。

    李震始终站在远处廊下,未入学堂一步。直到典礼结束,他才缓步走来。

    “做得好。”他对李瑶说,“比我想的还好。”

    李瑶低头看着手中名册,轻声道:“他们不是来听经的,是来学怎么活下去的。”

    “所以你能赢。”李震望着校园,“旧人讲究出身,你给了出路;他们讲规矩,你改了规则。”

    苏婉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叠抄本。“我已经让医队把《井安方》抄了十遍,今天就送到周边七村。另外,学堂的卫生课要尽快开起来,饮水、排污、食物保存,都得教。”

    “你还能撑住?”李震看她脸色。

    “只要没人再往井里投毒,就能。”她笑了笑,“倒是北方……你还压着消息?”

    李震没答。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密报,看过一眼,折好放入火盆。纸边卷曲,燃起一道细烟。

    “李毅刚送来的。”他说,“边境哨探发现异动,铁木真部前锋已越境三十里,烧了两个屯堡。”

    苏婉闭了闭眼。昨夜她才送走最后一名病人,指尖还在发麻。

    “你要调兵?”

    “暂时不动。”李震盯着火盆,“现在走,学院刚立,民心又散。得等几天。”

    “等得起吗?”

    “等不起也得等。”他声音沉下去,“这边要是塌了,北边打下来,就是一座空城。”

    李瑶一直听着,此时忽然道:“我可以留在这里。”

    “你说什么?”

    “您带亲兵北上,我把学院稳住。”她说,“招生不停,教学不断,百姓看到我们在做事,就不会乱。”

    苏婉摇头:“你还年轻,压不住场面。”

    “我不是一个人。”李瑶看着母亲,“有您留下的医队,有父亲布置的亲兵,有赵先生在政务上帮衬。而且——”她指向校园,“他们信这个。”

    远处,那名少年正坐在教室第一排,低头翻书。阳光照在他手背上,映出纸页上的墨字:一加一等于二。

    李震久久未语。最后,他拍了拍女儿肩头,转身朝府衙走去。

    苏婉跟上去:“你不召集议事?”

    “召了也没用。”他说,“现在能调的兵都在南线防洪,北境守军不足三千。急报已经送进京,就看朝廷愿不愿发援。”

    “若是不肯呢?”

    “那就只能我们自己去。”

    他脚步未停,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苏婉站在原地,听见风穿过学堂屋檐,吹动新挂的匾额,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李瑶走进教室,把另一摞教材放在讲台上。

    有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姐姐,明天还能来吗?”

    “能。”她说,“只要你想来,天天都能来。”

    女孩笑了,跑回座位,翻开书页,用铅笔描摹上面的数字。

    笔尖划过纸面,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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