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透进窗棂,政事堂的灯还亮着。李瑶合上最后一卷文书,指尖在案角轻敲两下,起身走出值房。廊下已有礼部小吏捧着册子来回奔走,脚步急促却不喧哗。
宫门外,礼部尚书带着属官第三次核对祭天文书。纸页摊在长案上,几人围站一圈,逐字查验“大晟元年”四字是否合制。一名年轻官员指着“登基诏书”中的一句措辞,低声争辩:“此处‘承天景命’若改作‘奉天时运’,更显谦抑。”旁边老臣摇头:“不可。今日乃开国大典,气势当先。”两人僵持不下,内侍长从旁走过,沉声一句:“陛下所行,本就是天命。你们只管照录,不必多议。”
与此同时,禁军统领亲自带人巡查九门。每五十步设一岗哨,角楼弓弩手已就位,披甲执锐,目光扫视四方。一名校尉发现东华门香炉摆放偏移三寸,立即叫来执事小吏调整。对方坚持原有方位是按古礼定下,二人争执起来。统领闻声赶来,扫了一眼便道:“今日大事,一切以稳为上。按新图摆正。”小吏不敢再言,迅速挪动炉位。
太极殿侧厅,烛火未熄。李震坐在案前,手中握着一份火漆密信。信是寅时三刻送来的,由李毅亲手呈递。他看完后久久未语,只将信纸压在砚台下。
李毅站在阶下,声音低而清晰:“南城旧宅昨夜有七人密会,携带兵符与毒药。名单在此,藏兵地点也已查明。”他顿了顿,“要不要现在动手?”
李震抬眼看他:“明日登基,天下瞩目。这时候抓人,血光冲煞,不合时宜。”
“可他们若在大典上发难……”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万众一心。”他提笔写下批令,“暂押不发,待大典之后论罪。”写完吹干墨迹,交还李毅,“你亲自盯着,一人不得漏网。”
李毅收令退下。李震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外头渐亮的天色。他知道,这一夜过去,许多事都将不同。
辰时刚过,苏婉提着食盒进了偏殿。她身后跟着两名侍女,手里捧着新制的朝服。李震转过身,见她眉目温和,手上动作利落,将参汤倒出一碗递来。
“喝一口。”她说。
李震接过碗,一口气饮尽。热流顺喉而下,他才觉出几分暖意。
“孩子们都到了?”他问。
“骁儿和瑶儿在廊下说话,毅儿刚巡完城回来,正在换衣。”苏婉把空碗放下,打开食盒,“吃点东西,今天要站很久。”
李震摇头:“不饿。”
苏婉没再劝,只是轻轻抚了抚他的袖口:“明日你不再是那个带着一家人逃命的汉子了。但在我眼里,你还是从前那个人。”
李震看她一眼,嘴角微动,终是没说话。
这时,李骁和李瑶走了进来。李骁一身戎装未卸,腰佩长刀,神情紧绷。李瑶则穿着素色深衣,发髻整齐,手中抱着一叠文书。
“父亲。”两人齐声行礼。
李震点头:“流程都确认了?”
“礼部已校对三遍,禁军布防也已完成。”李瑶答,“明日卯时三刻起,全城戒严,百姓分批入观礼区。”
李骁插话:“我觉得现在就该动手。那些士族余党躲在暗处,谁知道会不会狗急跳墙?”
“我们现在动手,反而给他们造反的理由。”李瑶看着兄长,“大典一过,天下归心,他们再无借口搅局。”
“可等他们真动手就晚了!”
“够了。”苏婉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两人停下争执。“你们父亲明天登基,不是为了清算旧账,是为了让千万人能安心种地、读书、过日子。别忘了我们从哪里来。”
殿内一时安静。
李震走到案前,打开乾坤万象匣,取出一枚玉玺模型。那是系统生成的预演道具,形制规整,印面刻着“大晟皇帝之玺”六字。
他将玉玺放在桌上,轻声道:“这一夜过去,我们不再是逃难的一家人。明日我坐上那把椅子,肩上担的是整个天下。”
他环视众人:“无论发生什么,记住一点——民心才是真正的龙椅。谁能让百姓活下去,谁就有资格坐在上面。”
全家肃立,齐声应道:“是。”
李骁低头片刻,再抬头时神色已变:“我明白了。明日我会守在殿外,确保万无一失。”
李瑶补充:“我已经通知户部,今早放出消息,说朝廷准备了十万石平价粮,专供洛阳周边灾民。百姓知道有粮可领,自然不会生乱。”
李震点头:“很好。让百姓看到希望,比一千条军令都管用。”
苏婉转身对侍女吩咐:“去把朝服拿出来,辰时前必须准备好。”
侍女应声退下。李瑶看了看天色,说:“我再去一趟礼部,确认最后一批宾客名录。”
“去吧。”李震说,“回来时顺便看看你弟弟,别让他在城墙上冻着。”
李瑶一笑,转身离去。
李骁犹豫了一下,也开口:“我去找禁军统领,再查一遍角楼伏位。”
“去吧。”李震看着他背影,“小心行事,别惊动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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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只剩李震与苏婉。她坐在一旁,静静整理着朝服上的纹路。金线绣成的日月山河在烛光下泛着微光。
“怕吗?”她忽然问。
李震沉默片刻:“不是怕。是重。这江山,来得太不容易。”
苏婉握住他的手:“只要我们在,就能守住。”
外面传来钟鼓试音的声音,低沉悠远,荡过宫墙。
李震站起身,走到门前。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宫门方向灯火通明,礼乐声断续可闻。官员们陆续进入各自位置,脚步轻而有序。
他知道,时间快到了。
李毅最后一次巡城归来,径直走入值房。他脱下外袍,露出内衬的软甲,坐在灯下检查匕首。刃口锋利,寒光逼人。
他抬头看向窗外,东方已现微光。
宫中各处,礼部官员手持册子核对站位,禁军将士握紧兵器,静候命令。太极殿前广场空旷整洁,红毯铺就,一直延伸到宫门之外。
李震仍站在偏殿门口,身上已换好朝服。玄底金纹,肩绣日月,腰束玉带。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望着天边那一抹初升的霞色。
苏婉站在他身旁,手搭在他臂上。
远处传来第一声晨鼓。
鼓声落下时,李瑶快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张新报:“龟兹使者刚刚送来贺表,愿献良马三百匹,作为登基贺礼。”
李震微微颔首:“收下。回赠丝绸五百匹,另加铁犁二十具。”
“是。”李瑶记下,又道,“疏勒方面也松口了,说愿意接受水利调解方案。”
“让他们签。”李震说,“签了就是盟友。”
李骁从宫外赶回,盔甲锃亮:“九门已闭,只留南阙一门迎宾。弓弩手全部到位。”
“辛苦了。”李震拍了拍他的肩。
一家人再次聚齐。没有人再多言,但他们都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
李震最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玉玺模型,把它放回匣中。
他迈步向前,踏上通往正殿的长阶。
晨风拂过,吹起他的衣角。
宫门缓缓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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