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片刻安宁
清晨,阳光照耀进梅林,照到宁儿的脸上。她雪白的裙摆,垂在枝桠上,远处望去,像是一只白色风筝挂在树杈上。 沧海不紧不慢地在树下沏茶,南宫茜要走过来,被他轻轻一摆手止在了百步之外。 等到他的茶沏好了,拿到宁儿鼻子前晃一圈,她便自然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天亮了。坐在树杈上,看着沧海娴熟的动作,就像是几千年前一样。而她也知道,这中间的五千年,是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她歪着脑袋,看着他比昨日精神多了,心下便轻松许多。 他微笑着说:“每一次,你都是被茶香熏醒。” “第一次,我是睡在你家树上。”没有撒娇,没有嗔怪。就当做平常好了,如果不能忘记,那就不再提起吧。宁儿不想失去他,只要不提起,就不会尴尬了。 “有床你不睡,怪我了?” 宁儿没去搭理,而是对着门口的南宫茜说道:“茜儿,你终于来了。我不知道哪间屋子能睡,哪间屋子不能进,只好找个树杈了。好在不是风雨霜雪的夜晚,我也不是娇滴滴的花儿。” 南宫茜笑盈盈走来,略一施礼:“我见上仙照顾主人照顾的很好,就没有出来了。” “啊?倒是你有理了?”宁儿飞身下树,轻盈地落在沧海身边,“沧海,你看你这丫头。你说,就我这样,能照顾人吗?” 沧海下颌微扬,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小脸:“你不是在紫竹林住了几千年吗?观音大士可是慈悲为怀,专门会照顾人的。” 宁儿猛地一掐他胳膊:“好啊!你们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合伙欺负我。” “疼!宁儿,放手!”沧海一边躲,一边讨饶。 南宫茜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出声,只拿袖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两位加起来快要两万岁的上仙打闹。 沧海好些了之后,宁儿就开始为他调配草药,悲则气缓,思则气结,需要好好调理才行。 他见她一手拿着医书,一手抄录药名,就欠着身子,把脑袋搭在她肩头:“宁儿,你学了几日医药啊?这些药材混合在一起,你确定吃不死我吗?” 宁儿也不生气,淡淡地回他:“嗯。搁在一起能发生毒性反应的药材,我都只留下一味了。” 他看着她的耳朵,凑近了些,想要亲一口:“这么多汤药喝下去,我就连喝茶都不必了吧?” 宁儿一弯腰,搁下毛笔:“茶可清肠,喝药的时候不能喝茶。” “那我们直接找太上老君要一粒仙丹不就结了,也省的你配药,找药,熬药一堆琐碎。”他斜倚书桌,看着她的脸。 “他的仙丹只能延年益寿,你是上仙,还缺那点时间嘛。我要的是能条畅气机,救你内伤的药,必须自己配伍。”说着宁儿放下书,“伸手,把你脉搏给我摸摸,看看你哪个脏腑伤的比较严重。” 沧海把袖子一抡,伸手给她摸。 宁儿摸了这脉搏好慢,比自己的慢得多,觉得应该是弦脉的,摸着却有些沉。 沧海看她仔细认真的样子,实在不想打搅。其实在青鸾死后,他就一直在想要如何找回她。没想到一场病,就叫她相伴左右,这病倒不大愿意它好了。 他看着她的睫毛,小声问:“看出什么来?” “你是龙,我没摸过龙的正常脉象。”宁儿不好意思地替他放下袖子。 “我知道啊。” “对不起。”宁儿只恨过去学艺不精,不然也不会要他挡下那一招,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伤痛了。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又不会死,你先看书,我出去一趟。”他摸摸她的头,转身离去。 南宫茜在外等候。 “主人,白宁上仙的药也吃不坏,了不起你吐了就是。难得现在太平无事,她还紧张你,肯不计前嫌回来照顾你。” 沧海回头,看了宁儿一眼,她很专注的在看书。早知如此,过去该多生几场病的。“所以你现在赶紧去把前些日子的伤药清理了,酒窖也收拾了,我这就去把药庐加一道结界,绝不让她看见。” 南宫茜郑重地点头:“我懂。绝对不能让白宁上仙知道的,她最受不了欺瞒。要是能叫她留下来,再也不走,便是最好不过了。” 晚上宁儿收到通明的书信,问询朋友伤势如何,病史如何,舌苔脉象如何。 宁儿一一作答。 通明一看,一般人一息四五至,落雪的朋友一息一至,岂不是命在旦夕。随即又写了一封过去。 宁儿倍觉好笑,怎么能叫一个凡人大夫,来看冷血冰龙的病情呢。自己此举,也太可笑了!于是回信说阴曹地府里的鬼,都是这样的。反正他也不信,就当作调戏他一下。 通明收到之后,真的傻眼了。本来烧信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了,要他真的是女鬼,岂不是要死后才能再见。 对于鬼怪一说,他素来不信。不然,他救人岂不是有碍于生老病死,与阎王爷作对,早就被够了魂魄,下地狱去了。想了想,还是再写一封,说何时能相见面议。 宁儿等了一会儿,没有来信,就以为他被吓到了,一个人在屋子里傻笑。 再过了一会儿,又有信来。她拿着信,想沧海的调息也不是一日两日,要不,抽个时间,去见一面也行啊。他人在凡间,至少不能被萧太子跟萧衍钻了空子去。 沧海在外面夜观星象,听到屋子里傻笑,想必是宁儿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还能活着,还能听见宁儿的笑声,真好。 这一切,都是青鸾的恩赐,却再也没有机会回报了。想到这里,他不觉仰头叹息。 次日沧海来敲门,不见宁儿。南宫茜说,她一早回了紫竹林,很快就回来。 南海雾大,南宫奕跟浅浅还在睡觉,宁儿也没叫醒他们。 观音正在莲花池静坐参禅,红鲤鱼见了宁儿打了一个激灵就潜了。 “感觉到它的恐惧,我想,是你回来了。” 宁儿不屑道:“我现在也不吃它,跑什么跑。” “它跑,是因为你有吃它的本事,而不是你刀架在他脖子上。等到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怕就是跑不了,只有速死的心了。” 宁儿在莲花宝座下席地而坐:“大士果然有见底。我有一事不明,正好遇见你,就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