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见他一言不发，觉得十分过意不去。好好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被拉到这荒无人烟的破山上来。萧太子说是拐带，纵然是他自愿，这境地也差不离了。　　宁儿心一软，要不，还是放他回去吧。不行！好不容易带他离开俗世，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若他不修仙，要如何永世相伴。他是青丘最后一只狐，他那么勤勉才年纪轻轻就封为上仙，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六道中轮回。　　吃完饭，宁儿带着通明爬上屋顶，仰望天上的星辰。浩瀚的宇宙无边无垠，在白天，见到的可能是太阳云朵，只有到了宁静的夜晚，才能看到天地之间漆黑一片，才会觉得自己跟宇宙融合为一。　　通明怕宁儿冷，坐在挡风的一面，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问道：“你以前，就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　　“那时候的我，对你好吗？”他想，应该是还不错吧，不然她就不会相认了。可是，师徒关系，总叫人心里不舒服。他心里还是有很多顾忌的，突然觉得离家太匆忙了。　　宁儿想起只有师徒两人的日子，离青传授剑术，到处找救她的方法，哪里是一个好字可以说得尽的。她偎依在他怀里，感受他胸怀里的温暖：“那时候，你是我师父，对我自然好了。而且，就我们两个人，很自在。”　　一天下来，通明也的确看不出来这个道观还有第三个人生活过的痕迹。这么高的山，就两个人生活，那是怎样的日子呢。“那你喜欢我，是师徒之间的恭敬，还是……”　　“你怎么不叫我娘子了？”宁儿听到师徒二字，心里很不舒服。以前让他叫落雪，是因为他忘记白宁。如今想来，随便叫别的，也好过叫落雪的。　　他一听，正和心意：“呵。你看我，这脑子都不够使了。娘子，我们回屋休息吧。”　　有床的房间只有两间，一间是落雪的闺房，打开窗就是落雪的坟墓，通明说不吉利，不想睡那里。另一间就是离青的房间，陈设简单到被子都没有一床。　　宁儿从落雪房间抱来被子，铺到离青的床上：“好了。陶公子，可以就寝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被通明一把拉住：“去哪里？难道你不睡？”　　“你是说……睡一起啊？”宁儿记得，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都没有没成亲就睡一起的习俗吧。　　通明只是看着她，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可那眼神分明是叫她别出去。　　宁儿一直大胆，可是周公之礼不是要在拜堂成亲之后嘛。　　两个人僵持了好一会儿，最后宁儿坐了下来：“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你要是害怕的话，其实就一座坟，没事儿的。野鬼也不会到这么高的山上来……”　　通明才不管她那么多，把她的腿架到自己的膝盖上，帮她脱鞋子。宁儿瞬间感觉以前冥王宫那些小仙娥都白养了，有没有一个仙女给自己脱过鞋子的。　　最后不知不觉，乖乖睡在床里面，她才发觉自己走神的厉害。通明把蜡烛吹灭，躺在床外边，守着她，不久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是不需要睡觉的，拿出一颗夜明珠，悬浮床头，温和的柔光铺泻开来，要是没有了然从中作梗，也许她跟离青早就出双入对了。也不知那个臭道士是怎么诓骗的离青拜在他的门下，就凭他那点道行，也配做离青的师父，笑话！　　好在现在通明安然无恙，她伸手搭在他的太渊穴上，化作凡人的他，比曾经魂魄不全的落雪要健康的多。被哥哥的神力所伤，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世为人，真的很庆幸。　　天很快亮了，宁儿收起夜明珠，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通明起身，打开窗户，一道晨光照过来，他伸手挡住眼睛。回头，看见宁儿乖巧地缩成一团，就轻手轻脚地凑上去，在唇上印了一吻，然后看着她的脸傻笑。　　通明做了一些蔬菜汤给宁儿当早点，宁儿看着碗，想着接下来的日子到底要怎么过。是先带他看遍人生百态，再来谈修仙的事情呢，还是抓紧时间，先传授他基本的修行之道。　　他以为是他厨艺太烂，所以她吃不惯：“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山上资源有限，可以吃的东西不多。”　　“夫君啊，你是希望在人间轮回，还是陪我俯瞰众生啊？”　　“你叫我什么？”通明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称呼自己为夫君。三年之约到了的时候，他曾经误会她是不是在外面遇见别的男子，然后嫁做人妇了。总算等到这么一日，一觉睡醒就能看见她，他做的菜，可以给她尝到。夫君，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称呼了。　　“夫君啊。”宁儿不觉得有什么，他不是一直叫自己娘子的吗。哎呀！问题不是这个，关键是跟凡人成亲，是很冒风险的。天庭那边，还一直瞒着呢。要知道，天界严格控制神仙数量，绝不允许以成亲这种方式拉进人口的。　　“不错。以后都这么叫。你说你死了，住在地府，女鬼可以永世长纯，俯瞰众生吗？”他看着她的眼睛，知道她以前说的不着边际的话，都是真话。　　“我没说我是鬼啊。虽然我家主要的家业就是负责给凡人，抑或革去仙籍的神仙按照制度轮回。”宁儿开始喝汤，既然要修仙，那就早晚都会知道。与其遮着掩着，不如就直说了吧。心里，也少一件事。　　通明一下子懵了，主管轮回的不是阎君职责么。“什么？那阎王爷跟你家，什么关系？”　　“冥王，是我哥。阎王他们都是小辈，有时候叫我宁儿，有时候叫我小祖宗。”宁儿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如同人间六月的天气变幻。　　他憋了半天，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些话不好消化，可是与其说一些好相信的话，等着他自己发现真相，不如一次说透彻。　　“那你……多少岁了？”通明一直以为她是跟自己一般年纪的，可是分开的五年里，他已经长大了，她却丝毫没变。也就是说，可能，在他出生的时候，或者出生之前，她就已经是这个模样了。那她到底，多少岁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