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沧海这就连退三步，转身出去。　　到了冥王殿，杨戬正在跟宁儿讨论她头上的发簪是出自哪个工匠之手。　　“沧海，你出来了？”宁儿一见到他，就笑着跟他打招呼。　　沧海也跟没事儿的人一样，微笑着朝他们走来：“嗯。”　　他帮宁儿解下披风，搭在臂弯，宠溺地看着她的小脸蛋：“进了屋子就不必披着了。”　　“嗯。”宁儿很乖巧的听着他的话。她在等，等他们两个都走了之后，去找哥哥。　　杨戬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这样的相处模式了，只很自己当初不知道，还以为玉沧海大婚，宁儿醉什么酒。现在想想，那时候她的确该不高兴。这小姑奶奶，没杀人放火，就算够清醒的了。　　他想知道沧海被白羽上神叫进去做什么，但是不便当着宁儿的面打听，就找了个缘由先出来了。　　“这里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杨戬走的时候，望了沧海一眼。　　“去吧，大忙人。”宁儿以前曾经讨厌过杨戬为什么要占了天蓬的位置，后来看杨戬那么忙碌，事事用心处置，也就不再记挂了。毕竟兵马元帅是一个职位，谁能做的好就是谁的，不是私人物品。　　沧海心领神会，也告辞：“宁儿，我也该回去一趟了。有时间，再来看你啊。”　　“嗯。你们都要记得，以后都要常来看我哦。”宁儿朝他们挥挥手，看着他们两个离开。　　等他们一离开冥王殿大门，她就飞奔，穿越层层地狱，找到地底冰室。　　“哥！”宁儿站在门口，看着冰室里多了一个人，立马闭嘴。那个熟悉的身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是他？　　“姑娘家，大呼小叫的不好。”白羽以前习以为常，从不计较，只是如今秦风休息，他不想扰了他的睡眠。　　宁儿直勾勾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小心翼翼的步步靠近。是他吗？那熟悉的身材，熟悉的脸蛋，就连睡着了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宁静斯文。　　她默然落泪，半年了，无数的担心，无数的牵挂，如今就这么突兀的睡在自己眼前，怎么可能不激动。　　她轻轻地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睫毛，是睡着了么吗？真好。只要你在，就好了。　　她也不管脸上的眼泪，滴答在他肩头，湿掉了他的衣裳，侧脸就问哥哥：“是离青？”　　白羽摇了摇头：“是秦风。”　　宁儿不知道秦风是谁，这个人分明是离青啊。她慌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就是离青。　　她祈求的眼神看着哥哥的眼睛：“哥哥，你骗我。他就是离青。就是离青！对不对？”　　“你别激动。离青死了，死在离恨天。你应该在青鸾的昆仑镜里看到了。”白羽抚摸着妹妹的头发，安抚道。　　“不会的。他说他要娶我的。他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宁儿跪在地上，趴在哥哥膝盖上，哭的天昏地暗。那个不愿意跟别人多说一句话的离青，那个会悄悄哄自己开心的离青，那个只会穿白色跟青色袍子的离青，不可能就这样没了。　　“那陶通明呢？哥哥，你别跟我说，那只是一个长得像离青的凡人！”宁儿忽然抬头，已经泪流满面。　　看着妹妹如此伤痛，白羽不忍，拿着自己的袖子给她擦掉泪花。　　“好妹妹。哥哥问你一句话。”　　“你说。”宁儿料定没有什么好话。　　白羽不敢一次全说出来，只是试探的问一句：“要是离青爱的是落雪，你能接受吗？”　　宁儿毫不在意：“落雪也是我。只要离青能活过来，就算爱上百花仙子，我也不计较。哥，你能救活他的，对不对？对不对？”　　只要能救活离青，她有的是方法叫他重新爱上她。最怕最怕的是，离青真的没有了。　　白羽见妹妹并不在意这些，那就好。　　“他是秦风。你能看见秦风，那就再也看不见离青了。一如离青看得见白宁。就再也见不到落雪了一般。”　　“你说什么……”宁儿瘫软在地，这个秦风，是离青？　　不，离青，是这个秦风的一部分？　　她痴痴地看着这个躺着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　　对！幻境。西王母的环境，那时候还在东华帝君手里。她见过他，长得跟离青一模一样的人。　　如果说他的一部分魂魄能修炼成上仙，那么他，该是一个怎样的神？　　“我的部分魂魄，只能修炼成人形，还是一世早夭的命。他的部分魂魄，就能修成上仙。他，是远古大神吗？”　　宁儿看着秦风的脸，想象不出来。如果他是远古大神，那么传说中的大神只有哥哥一个就是谎言。而哥哥，是不对对自己撒谎的。那么这个人，是魔吗？　　白羽坦然道：“对。是哥哥的前辈。”　　“那他是死在洪荒战场上？”宁儿看着这张脸，跟离青一模一样的脸，远古大神，那不都葬身在战场上了么。　　“不。他是在那儿之前。”白羽想起秦风散魂的日子，那种神情不像是赴死，而是坦然。　　自有封神台以来，就有诛仙台。　　哪一个神仙不是器宇轩昂的上封神台封神，如丧考妣的上诛仙台。　　只有他，只有秦风，那么坦然的散掉自己的魂魄。　　“怎么死的？”宁儿想知道关于秦风的一切。　　就算这个秦风永远不会醒来，就算他醒来了也不认得自己，起码，她要知道，离青最初是个什么模样的神仙。　　“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没有可以携手的恋人。他很孤独，时间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不愿意那样活着，就分散了自己的魂魄。”这是白羽所能知道的关于秦风死的全部原因了。　　不是被杀死，不是被气死，没有任何缘由，只是孤单而已。也许，孤单也算是杀人的一把利器吧。　　“天底下，但凡活着的，都想着无论如何，多活一日半日。还有这样的死法，真是奢侈。”白宁顿时觉得这个神仙不一般，有点人的性格。嫌弃命长，少见。　　“你在幻境中见到的，是他残存的魂魄。离青，跟青鸟，都是他魂魄的一部分。现在你知道哥哥为何会一收到陶通明的死讯，就立即赶赴坐忘峰了。要是不去帮他聚集全部的散魂，他就真的要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白羽不希望他灰飞烟灭，一方面是自己也承受着漫长岁月侵蚀的孤独，另一方面分身的执念越来越深。　　一旦分身统治世界，按照偏执来为所欲为，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怎样一副光景。　　若是秦风活着，那就不一样了。任谁，也无法真正统治这个世界了。　　“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看他自己。要是他对这个世界，还有眷恋，就会醒来。要是他，还是觉得无趣，不如死了的好，也许就永远不会醒来了。”白羽知道，神的意识，就是行为。　　白宁觉得荒谬：“所以哥哥你救了一个可能永远不会醒来的活死人？”　　宁儿看着哥哥，说不出那是失望，还是气愤。　　“你也可以这么说。”　　白羽看了一眼炼妖塔，那里关押着的另外一个自己。万一真的到了那一日，他应该也不会讨厌秦风的存在吧。　　宁儿不哭了，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这世界上，还有哥哥办不到的事情，并且很凑巧，这件事关乎离青的生死。　　现在就算这个秦风醒过来，也不见得还记得自己是谁了。　　她的心里空空的，不疼，也不难受，只是空空的，怪怪的。　　她不知不觉，一个人离开了地府，飞到坐忘峰，看着满地的落花，对着飘渺峰大吼：“离青，你这个大骗子！”　　吼完了，还是觉得心里空空的。　　她捂着心口，这里到底少了什么呢？　　心心念念的希望哥哥救回来离青的，是的，一开始是这样想的，所以在这里守了几个月的风霜。现在守出结果来了，离青竟然是秦风的一部分。　　那么离青算是救出来了，还是没有救出来？　　宁儿看到落雪的坟墓，离青亲笔题字的墓碑。　　几十年的风霜雨雪，新坟成旧坟。坟墓上的青草，长得很长很长，也没有人拔掉。　　坟墓前的蟠桃树长得不错，已经有个桃树的模样了。　　“离青，你喜欢落雪吗？是喜欢落雪，还是喜欢白宁？”宁儿看着墓碑上的离青二字，问道。　　应该是喜欢落雪的吧，不然那么多资质好的弟子里，为什么不要司徒，不要宇文，不要南宫，偏偏要了自己。那时的落雪，不聪明，也不漂亮。　　可是他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啊。　　哪怕是像对待林慕江那样的，一起说笑，一起论剑，论道，都没有……只有在下山的时候，指点过一次剑法。只是在想法设法，延长她的寿命。　　宁儿想的脑子都要炸掉了，最后眼前一黑，倒在落雪的墓碑前。　　宇文找到她的时候，叫了几声：“上仙？白宁上仙？”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就扶着她到离青师叔的道观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