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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少年游,掌中界,月下待龙腾
    春风带着暖意拂过车队,卷起车帘边角。

    蓝月抬手将帘布掀开些,回头望向后方。

    百花镇已隐在朦胧的春色里,只能隐约看见些错落的屋角,空气中残留的药草香气,正随着车队前行一点点淡去。

    这一次离开,往后大概再没机会遇上了。

    关于百花镇住着天下第一神医的传说,她早有耳闻。

    只是这镇子从无确切方位,寻常人想找,全凭运气和说不清的机遇。

    有人找了一辈子,也只在梦里见过那满镇的繁花;有人无意间闯入,醒来时却已在百里之外,只当是南柯一梦。

    她们月明商会从楚国回来,刚走出望月山脉的范围,脚下的路就变了。

    原本崎岖的山道忽然成了平整的青石板,两旁冒出连片的屋舍,檐下挂着晾晒的药草,镇口的石碑上刻着“百花镇”三个篆字,就像凭空出现在那里,恰好等在她们必经的路上。

    蓝月心里清楚,这不可能是特意等候。

    月明商会虽有些名气,却还没到能让百花镇这般相待的地步。

    不过是恰好遇上,是他们运气好而已。

    她指尖微动,能清晰感觉到体内灵力的流转。

    这是凝气初期才有的状态。

    十多天前,她还困在淬体八层,无论怎么用功都难有寸进;如今,丹田内的灵力已能汇聚成流,运转间连呼吸都比往日绵长有力。

    这是她在百花镇最大的收获,比那些珍稀药材、奇特香料都重要得多。

    有了这份修为,她在商会里的位置才算真正稳了。

    那些原本对她阳奉阴违,或是持着中立态度的人,再见到她时,总会多几分顾忌。

    毕竟,在这世道,实力往往比道理更有分量。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是女子,年纪又轻。

    即便她凭本事将商会生意拓展到楚国,那些老家伙依旧会轻视她的能力,总觉得一个年轻女子撑不起这么大的摊子。

    蓝月的目光扫过车外的队伍。

    赶车的老陈吆喝着拉紧缰绳,额角的汗顺着脸颊滑落;账房先生坐在副驾上,借着天光核对着账目,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护卫们腰间的刀鞘擦得锃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这些都是始终站在她这边的人,是她能安心往前走的底气。

    蓝月放下车帘,声音透过布料传出去,清晰而坚定。

    “加快些速度,争取天黑前走出这片山林。”

    “是,会长!”

    回应声里带着劲气,马蹄声随即变得密集起来,车轮碾过石子的声响在山谷间传开。

    蓝月靠在车壁上,感受着体内稳步运转的灵力,嘴角微微扬起。

    前路还长,但这一次,她脚下的步子只会更稳。

    ————

    最前方的马车里,车轮碾过路面的轱辘声伴着风里扬起的尘土,慢悠悠地晃荡着。

    秦汐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他侧脸线条干净,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目光正落在窗外。

    田埂、农舍、远处连绵的青山,都在车轮滚动中一帧帧向后退去,像幅流动的水墨画。

    “这应该是你头一回出远门吧?”

    她声音里带着点轻快的笑意,打破了车厢里的安静。

    秦安回过神,轻轻“嗯”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沿粗糙的木纹。

    “印象里,是第一次。”

    他没再修炼,连周身那点若有若无的灵力波动都敛得干干净净,只任由思绪跟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飘远。

    此去山高水长,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踏上这片土地?又或者,还有没有机会回来?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带着些微尘土气,吹得他额前碎发轻轻晃动。

    秦汐瞧出他眼底那点不易察觉的怅然,弯了弯眼,语气笃定。

    “别怕,有我在呢。”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眼里闪着光。

    “外面的世界可比这儿热闹多了。等咱们到了秦都,我带你去逛逛。听说那里的望仙楼,站在顶楼能看见大半个都城的烟火气,可有趣了。”

    秦安闻言,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了些。

    “好啊。”

    马车继续向前,轱辘声里,仿佛连前路的迷茫,都被这几句轻快的话冲淡了些许。

    ————

    秦国都城的望仙楼,矗立于东城最高处,青砖黛瓦在落日余晖里泛着温润的光。

    楼分七层,飞檐翘角如鹰隼振翅,檐角悬着的铜铃被晚风拂过,叮咚声清越,能传至半座城池。

    秦不凡身着月白锦袍,衣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的云纹,料子挺括,却不显张扬。

    他气质内敛,眉眼间带着沉静,步履轻缓地走进望仙楼。

    穿过前两层的嘈杂,秦不凡径直上了二楼,随后在一间挂着“听风”木牌的屋子前停下。

    这屋子的门是紫檀木做的,纹理清晰,门楣上挂着半串干莲蓬。

    他抬起手指,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落雁,我来了。”

    门立刻“吱呀”一声被拉开。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她身穿一件浅碧色的襦裙,乌发被一根素银簪子松松盘起,几缕碎发垂在鬓边,衬得脸庞愈发清秀可人。见了秦不凡,她眼里露出笑意。

    “不凡哥。”

    秦不凡点点头,目光在她发间的银簪上扫过。

    “进去说。”

    “好。”

    少女侧身让开,手指碰到了门框上的铜环,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木门在身后合上,楼下的喧闹和酒气被挡在外面,屋内的檀香味渐渐清晰起来,伴着安静的空气,更显宁和。

    秦不凡看着眼前的心爱之人,神色温柔。

    秦落雁亦是如此。

    ————

    春夜的百花镇,静得能听见风拂过枝头的声息。

    青石板路被月光洗得发亮,沿街窗内的烛火透出来,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

    檐角挂着的灯笼,红绸被晚风推得轻轻晃,影子在墙面忽长忽短。

    镇口的老桃树正开着花,粉白的花瓣缀满枝头,月光落上去,像蒙了层薄霜,树影铺在地上,浓淡交错。

    王大夫仍坐在药铺门前的竹椅上,烟杆在指间斜斜搭着,火星明明灭灭。

    他望着镇中心的戏台,台上空无一人,旧幔帐被风掀得微微扬起。

    “世间多少事,不过浮云而已。”。

    烟圈缓缓升起,漫过药铺的幌子,漫过石板路上的浅痕,漫过戏台的飞檐。

    整座百花镇渐渐被一层朦胧的白气裹住,连月光都柔和了几分。

    再看竹椅,已空无一人,烟杆斜靠在椅边,火星早已熄了。

    抬头时,王大夫的身影正悬在夜空里。圆月在他身后,清辉淌过他的衣袍,边缘泛着银亮的光。

    他垂眸,掌心摊开,一粒微尘静静卧在那里。细看之下,尘粒中光影流转。

    青瓦连绵,街巷纵横,正是缩小了的百花镇。

    镇里的人还没安歇。李木匠在院里劈柴,斧头起落,木屑纷飞;绣坊的灯亮着,老板娘正给新裁的绸缎锁边;有孩童举着糖人,追着萤火虫跑过石板路,笑声清亮。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平和,各做各的事,猫狗在檐下打盹,一派安宁。

    这缩小的镇子,透着股沉静的道韵,井然有序。

    王大夫看着掌心的微尘,目光似穿透夜色,望向远方。

    片刻后,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期待。

    “小子,莫要让我失望。”

    话音落时,掌心的尘粒轻轻一颤,里面的百花镇依旧灯火闪烁,远处溪水声隐约可闻。

    (第一卷—潜龙出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