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冲突
贾铭世挂了电话,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对雨落道:“走,去医院看一看。”据说有名工商执法人员伤的不轻,住在卫生院里。虽然不齿张家那位公子,但对萧书记的作法也相当不屑,也不知道他想作甚么?二人来到医院,在一个姓夏的护士引领下来到了病房区。推开二号病房的门,贾铭世一眼就见到了病床上被绷带绑得跟个粽子似,只露出两只眼睛的伤员,贾铭世吃了一惊,大步走进去,病床边上坐着一名面色红润,花袄蓝裤子,农家女装束的少妇,见到贾铭世忙站起来,忐忑不安的道:“贾贾书记”贾铭世知道她肯定是被打伤的工商稽查员小陈的爱人,想不到她倒识得自己,微微点头,看着病床上的伤员,脸色凝重起来,这可不是作样子的模样。“小夏,他伤得很重?”雨落问跟着进来的护士小夏。小夏“恩”了一声,“多处骨折,软组织挫伤,鼻梁也被打断了”雨落唬着脸嘀咕道:“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偷偷看了看贾铭世脸色。“为什么不去市里彻底检查一下?”贾铭世问道,他知道县上设备有限,如果内脏出血什么的这里可查不出来。“哼,去市里?那还不是张明远说了算?”萧日成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他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对向小陈的爱人道:“小张啊,真的对不起,看来这事儿难办了”农妇小张有些怯懦,低声道:“不成,不成就算了吧,那种人,我们得罪不起吧?”萧日成瞪起眼睛,想说什么,但想起今天活动时碰的钉子,终于长叹口气,颓然坐到了椅子上。这时候儿,病房门又被人大力推开,公安局局长陈平强简直是冲进来的,看到萧日成和贾铭世都在,怔了一下,随即急急道:“萧书记,贾书记,张建军被市局的人接走了,我,我拦不住啊,他们,他们还说要给张建军验伤,要告小陈打伤他呢。”萧日成腾一下站了起来,怒目看着贾铭世,气得脖子青筋直冒,大声质问:“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到底想干什么?”小张脸色苍白,突然扑通跪在了贾铭世面前,哭泣道:“贾书记,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不告了,再也不告了!”她听萧日成话里透露,知道眼前的贾书记和市里那帮子人是一伙儿的。萧日成嗓门简直要将房盖震翻:“贾铭世,你还是国家的干部吗?这天下还是人民的天下吗?就任由你们胡来?”看着脚边啜泣的农家妇人,看着慷慨激昂的萧日成,贾铭世心里五味杂陈,默立良久,慢慢走到萧日成身边,轻轻拥抱住他,此时此刻,他突然觉得面前这倔强的老头儿可爱无比,往日对他的厌恶,突然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或许,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有老派领导那划山头,拉帮结派的不良作风,但他骨子里,却流淌着老党员那正直不阿的鲜血,这样的鲜血,才是我们党留下的最宝贵的遗产啊。“萧书记,小张嫂子,你们放心,这天下还是人民的天下,还是党的天下!”贾铭世用力挥了下手臂,斩钉截铁的道,“我这就去市里,找政法委书记反映情况!再不行,我就找刘书记!我就不信了,这好好的天能换了颜色!”萧日成怔怔看着贾铭世,雨落却是眉开眼笑,喜滋滋看着贾铭世,他,从来不会叫人失望,果然是一个真正的好干部。又过去扶起小张,在她耳边劝慰她:“放心吧,别怕,贾书记出面,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无条件信任贾铭世。“萧书记,县里的事儿就拜托你了!”贾铭世笑着对萧日成说完,转身走出了病房,雨落颠颠小跑着跟上,紧紧跟在贾铭世身后亦步亦趋,就像一个跟屁虫。“我,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一起欺负人呢。”雨落看着前面贾铭世高大的背影,低声嘀咕。贾铭世耳朵挺尖,笑着转头道:“欺负老实人有什么意思?欺负你这样的坏蛋才好玩儿!”雨落撅起嘴,看着贾铭世清秀坚毅的笑容,心脏打鼓似的快速跳动起来。在市委刘书记的干预下,检察机关已经决定落案起诉张家侄子,证据确凿,他这牢饭是吃定了,不过想起那天在检察院门口见到市委张副书记时对方那阴沉沉的脸,那阴恻恻的话儿,贾铭世知道算是树下了一个对头。张副书记大概很生气吧,话里话外都透着来日方长的意味儿,“贾书记,你是越来越能了,我不佩服你都不行!”贾铭世并不后悔,让时光倒流,他还是会将张家那小子送进牢房,只是他不知道这种原则对自己的官场生涯到底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只能靠时间来证明了。※※※大街上的行人渐渐褪去了厚厚的冬装,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穿上了漂亮的裙子,服饰颜色的变化和季节的变化一样,由凝重的单色调渐渐变成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贾铭世掐算着日子,距离苏联八一九政变还有两三个月,他也开始紧锣密鼓的进行着准备工作,只是没想到一场意外的变故向他身边袭来,这天刚刚下班,雨落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脸色煞白的来找贾铭世,贾铭世一连问了几遍,才听明白,是他父亲颜方国出事了,在邻县与人赌博被抓。要说颜方国,倒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嗜酒和赌博,不过大多数农村人农闲时没什么消遣,也就喝几口小酒,赌个牌九啥的,这也不能怪颜方国。贾铭世马上给陈平强挂了电话,陈平强开始满口答应马上放人,可不一会儿就打来电话,吞吞吐吐的说这件事是县政法委书记张洁明亲自过问的,他再想想办法。贾铭世听完就知道这是张洁明在捣鬼,张洁明是市委张副书记的弟弟,想来陈平强是没什么法子了,估计抓赌这件事都是张洁明一手策划的,为什么?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近来汽水厂已经成为远山企业的一棵奇葩,经济效益比县化肥厂这种大工厂也差不了多少,贾铭世也由此水涨船高,在市委组织下,接连在几个改革会议上作报告,风头一时无两。而且刚刚向市里申报颜方国为新长征突击手,这时候颜方国赌博被抓,那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在打贾铭世的脸。看雨落失魂落魄的,贾铭世笑笑道:“没事的,赌得又不大,最多是罚款了事!我这就去接他回来!”“真的没事?”雨落小眼巴巴的看着贾铭世,贾铭世笑着弹她个爆栗:“平常的机灵劲儿都去哪儿了?哪条法律规定小金额赌博要判刑了?亏你还想读法律呢。”说起来贾铭世也不知道雨落为啥要读法律专业,按说她是喜欢文学的啊,难道自己还把她专业取向改变了?去公安局的时候贾铭世没带上雨落,坐在吉普里,贾铭世的脸色严峻起来,这一晃和张副书记结怨个把月了,本来以为他不想再和自己纠葛,谁知道他却是蛰伏的毒蛇啊,等时机成熟才向自己下口。贾铭世慢慢闭上了眼睛,思索着一会儿去市里该怎么为颜方国开脱。不出贾铭世所料,张副书记将事情捅到了市里,在办公室,顾市长批评着贾铭世,“小贾啊,你自己说说,新长征突击手,那是党员中的标兵,这能给一个嗜赌的人吗?他就是再能赚钱,也是在给党员抹黑!”贾铭世坐在沙发里,一声不吭,也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应了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宽大的办公桌后,顾市长慢慢坐回了靠椅,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当然,年轻人想作出一番事业,急进些是没错,但你也要注意影响啊!有的事你处理的就不太妥当,遇到棘手的事不及时向组织汇报,是要吃亏滴。”贾铭世心说我什么时候遇到问题不向组织汇报了?处理问题不太妥当?自己到现在也就出了这一个纰漏啊?心思闪电般转动,思索着有什么事会引起顾市长的不满,贾铭世突然想起来,张副书记侄子的案子,自己是直接找刘书记汇报的,并没有向顾市长知会一声,看来,顾市长这是觉得自己在向刘书记靠拢,给自己敲警钟呢,由此可见,市领导班子里的矛盾相当严重,已经激化到“站队“的地步。贾铭世心里苦笑,难道自己真要站一次队?顾市长半响没说话,似乎等待贾铭世的回答。贾铭世沉吟了一会儿,道:“顾市长,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这人吧,有时候做事就是不过脑子,以后我遇到事情一定会和组织多沟通,多交流。”顾市长看着贾铭世的眼睛,似乎想看透贾铭世心底在想什么,好一会儿,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道:“小贾啊,县局我打过招呼了,该罚多少钱就多少钱,但人必须今天放,如果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新长征突击手的问题市里还需要再讨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