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深夜。
孟希鸿将先前同他一起保护府邸的衙役们唤来,都给了一笔不菲的答谢费。
而对那些在战斗中不幸殒命的衙役家眷,孟希鸿更是连夜亲自寻访,奉上数倍于常例的厚重抚恤。
他深知这些汉子是为护他孟家而死,心中沉痛,每至一户,必躬身致谢,嘱托若有难处,日后可寻他留下的隐秘联络之法。这份情义与担当,令那些沉浸在悲痛中的遗属们,心中也添了几分慰藉与感念。
随后,孟希鸿单独召来了冀北川与张祥化。烛火摇曳,映着他沉静的脸庞。
他将举家搬迁的打算和盘托出,并郑重询问两人是否愿意随行。
林家之事虽暂告平息,但孟希鸿心知肚明这林琅绝不会善罢甘休。若自己消失无踪,作为他左膀右臂的冀、张二人,定会遭受牵连。
乍闻老大要举家迁离五丰县,冀北川和张祥化心头俱是一沉,唯恐自己被撇下。
但当孟希鸿那句“是否随我同去”清晰入耳,两人跌落谷底的心瞬间活络起来。
张祥化没心没肺的呵呵笑着一口答应,就好像生怕孟希鸿反悔了一般。
冀北川也重重点头,眼中是毫无保留的追随之意。
看着这两位倾心栽培的心腹如此坚定,孟希鸿心底涌起暖流,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惯有的严肃。
他沉声吩咐:“速速回家收拾,带上家眷,今夜便走!”
冀北川、张祥化二人匆匆离去时,孟府后院已悄然忙碌起来。
白氏指挥着下人将大包小包的行李装上数辆马车。
临行前,孟希鸿发足了例钱,遣散了府中所有下人。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
小言宁和言巍早已在颠簸的睡意中沉入梦乡,被孟希鸿与白氏分别抱在怀中。长子言卿则紧紧攥着父亲的衣角,小小的身影透着依恋。孟希鸿最后深深回望了一眼这座承载了无数记忆的“孟宅”,亲手阖上沉重的府门。
车轮碾过青石路,发出沉闷的声响,载着一家人,悄然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
青州,云泥乡。
三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依次停在了村口。
“爹爹,我们到了。”
宁儿的小脑袋从车窗探出,好奇地张望。村口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上面赫然刻着三个字??云泥乡。
“云...泥...乡。”老二言巍仰着小脸,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拥有【文心风骨】的天赋,加之孟希鸿一路上的悉心教导,虽年仅四岁,他已能识得不少字,这份聪慧远超常人。
孟希鸿掀开车帘,目光灼灼地落在那块朴素的木牌上。
云泥乡!
这正是孟希鸿在举家搬迁至青州时,萧景战特意推荐的落脚点。
从五丰县到青州,路途迢迢。他们一路快马加鞭,几易良驹,进入青州地界后,山路愈发崎岖颠簸,饶是孟希鸿也颇感疲惫,孩子们更是吃了不少苦头。为彻底隐匿行踪,他一路小心抹去痕迹。
如今,终于抵达。这里将是孟家蛰伏、重生的起点。
孟家,终会再度崛起!
到时,他必带着孟家族人亲自去一趟云州,会一会林家和青云门。
云泥乡深藏于莽莽群山,仅有二三十户人家。孟希鸿一行人的到来,打破了山村的宁静。在老村长郑南的带领下,村民们放下手中活计,纷纷聚到村口相迎。
郑老村长脸上堆着朴实的笑,热情招呼孟希鸿。简短寒暄后,他递过三把钥匙。
“村里最好的三间瓦房,早前被一位气度不凡的客人特意用围墙圈了起来,连成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宅院。”老村长掂了掂手中的钥匙,
解释道,“说来也巧,那位客人带着个受伤的姑娘在这儿住过一段日子,临走时留下了不少银钱。只是人走了许久,再没回来。”他把钥匙往孟希鸿手里一送,笑道:“如今这宅子正好空着,你们又是一起来的,住这独门小院正合适,就安心歇下吧!”说罢,便招呼着村民散去,留他们自行安顿。
孟希鸿心中微动,记下这信息,将其中两间钥匙分别递给冀北川与张祥化。
随后,他走进分给自己的瓦房。这里自然远逊五丰县的孟宅。但足以遮风挡雨,待彻底站稳脚跟,再图扩建之事。
连日奔波,连孟希鸿也感到几分倦意。他让白氏带着孩子们在家简单收拾,自己则随老村长走家串户,熟悉这方小小的天地。
值得一提的是,村东尽头便紧邻着一座巍峨大山。
老村长指着那苍茫的山影,语气带着几分追忆:“俺小时候啊,听老辈人说,这山里还有修仙的宗门咧,招过不少村里的娃娃。可惜后来…唉,就慢慢没落了,到如今已是无人问津喽。”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郑重,“因为这山里时常有仙光和大雾透出来,俺们都管它叫‘老仙山’。平日里采药、拾菌子,也只在山脚转转。你们啊,可万万不敢往深里去啊!前些日子,村里几个壮实汉子进去了,到现在都杳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了。”
孟希鸿心中一动,默默记下,打算过段时间便进山一探究竟。
夜色深沉。
一家人挤在通铺上,孩子们早已沉入梦乡,发出均匀的呼吸。白氏温柔地为孩子们掖好被角,看着眼前这简陋却安稳的景象,一时有些恍惚。
白氏所求向来不多,不过是儿女绕膝、平安喜乐,与夫君相濡以沫,看孩子们长大成人,子孙满堂,最后能握着夫君的手,含笑而终。
可自从孟希鸿踏上武道,她便知晓,她期盼的这种平淡生活,或许离她越来越远了。
但她从未抱怨过一句,即使屡次有人想要暗害她和孩子们,但她始终坚定着站在孟希鸿的身后。在她心中,夫君永远重于一切。
此刻,她抱着孟希鸿结实的臂膀,沉沉睡去。这是数月来,她睡得最沉、最安心的一夜。
孟希鸿凝视着妻儿熟睡的面容,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足的笑意。
翌日清晨。
熹微晨光中,孟希鸿的身影已在院中。拳脚生风,一招一式沉稳有力。
与往日不同的是,他身旁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年仅五岁半的小言卿,板着一张稚气未脱却异常认真的小脸,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在【武道根骨】的天赋加持下,加之孟希鸿毫不藏私的倾囊相授,他在武道上的进境堪称神速。
“习武一途,根基最重!”孟希鸿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唯有将根基锤炼至极致,临敌方可先占三分胜机。”
“最忌懈怠偷懒。平日差之毫厘,战时便谬以千里!”
“......”
“要想对敌处于不败之地,下盘必须要稳。”
“要想下盘稳,马步首功…今日,先扎半个时辰。”他目光如炬,落在儿子绷紧的小小身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