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野摩托车的带领下，「奇点号」畅通无阻地进入了铁锈镇。

    ——说是进入，不太恰当。

    因为每个泊位都在铁锈镇的最外围，充当第一道活动屏障。

    等到「奇点号」的底盘缓缓下沉，液压结构发出沉闷的泄气声，彻底趴伏在地面后。

    那名摩托车手随意地挥了挥手，便一拧油门，绝尘而去。

    姜知序注意到，这里其实不止五座移动城市。

    除了他最早看到的那五座核心城市外，在他左右两侧各一公里的地方，还分别停靠着两座风格各异的移动城市。

    ‘看来我之前看到的那五座城市，才是常驻的，而我所在的这片区域应该属于访客区。’

    “鸿朗，”姜知序将戚鸿朗叫到身边，“挑选几名精锐，跟我们下去看看。”

    铁锈镇鱼龙混杂，想必不禁枪械。

    他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带上百号人进去，但挑几个精锐保护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

    “好嘞！”

    戚鸿朗正准备去安排。

    姜知序叫住他，“还有，让「寂静号」上那几百个幸存者集合，也带去铁锈镇。”

    原「寂静号」有797个人。

    经过一晚上的筛选，他们决定将其中129个人留下。

    这些人全都有一定特长，比如木匠、老师、农民等杂七杂八的职业。

    至于剩下的，虽然也可以干些杂活，但姜知序不打算要！

    一来，一级移动城市的人口上限太低了，仅仅一千人。

    姜知序当然可以命令人修建更多的房间、以更小的居住面积来强行容纳他们。

    但别忘了，这是个半数据化的游戏世界！

    系统规则里既然给你规定了人数上限，就一定有违反规则的惩罚手段。

    比如。

    「奇点号」原有579人，加上「寂静号」的幸存者，总共1376人！

    这些人昨晚上都是在宿舍的走廊、楼梯口度过了一晚上，按理来说没有太大的消耗。

    但今早上姜知序接到汇报。

    动力炉的燃料消耗较以往上升了的37.6%！

    这已经是个非常庞大的数字！

    并且这个惩罚性的额外消耗，还在以每小时0.1%的速度稳定攀升。

    游戏不会允许你长久拥有额外的人口！

    姜知序毫不怀疑，即使真的有人能硬扛着系统惩罚强行容纳人口，这些“黑户”中也不可能诞生出任何一名特殊天赋者！

    “我明白了。”

    戚鸿朗立刻会意，“我会将剩下的人处理掉，卖个好价钱。”

    那些人虽然是他们挑剩下的，但作为基础劳动力，在这片废土上依旧是抢手的货物。

    可姜知序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不卖，把他们带到铁锈镇，然后放了他们就行。”

    戚鸿朗猛地一愣，张了张嘴，有心想劝。

    六百多个人，就算再怎么贱卖，少说也能换回数千单位的铁矿！

    就这么……不要了？

    戚鸿朗原本就是管后勤的，他是真舍不得这么大一笔资源。

    “鸿朗，”姜知序看出了他的不舍与纠结，平静地说道，“十年之前，我们是同胞。

    “这个世界是改变了，但我还做不出贩卖同胞的事情，在我们的故乡，这种行为，是要挨枪子的。”

    戚鸿朗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争辩道：

    “可……您就这么放走他们，他们未必能活得更好。我们至少可以帮他们挑选一个好点的买家，比如‘挽歌号’……”

    挽歌号，就是他们昨天遇到的工业型城市。

    从短暂的相处来看，对方也不像是会虐待奴隶的。

    姜知序失笑，他拍了拍戚鸿朗的肩膀，“贩卖就是贩卖，‘为他们好’都是你安慰自己良心的借口罢了。”

    他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边披上，一边往外走，“没错，我就这样放他们走，他们并不见得能在这个废土世界活的更好。

    “甚至可能明天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掉，但那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种世界，我们自身都朝不保夕，实在没办法送佛送到西，做到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无愧于心，这就足够了！”

    戚鸿朗看着姜知序离开，站在原地陷入沉默。

    卫然从旁边冒了出来，刚刚他一直没敢插话：“戚哥，都相处半个月了，你还不清楚姜哥的性格嘛，以后别再说类似的话了。”

    “我知道……只是……”

    戚鸿朗当然清楚。

    他只是穷怕了！

    白白放走那么多资源，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亏了几百万似的，心都在滴血。

    “算了。”

    他长叹一声，摸了摸鼻子，终是释然了，“以后再也不提了。”

    ……

    自姜知序穿越过来后，他第一次踏足真正的土地。

    他脚下不再是钢铁甲板或者黄沙，而是坚硬厚实的深褐色泥土。

    他深吸一口气，却猛然间被空气中混杂着机油、尘土与某种腐败物的浑浊气息呛得连连咳嗽。

    “咳咳咳！”

    旁边一个持枪卫兵连忙轻拍他背部帮他顺气，然后翻找出一个用布帛做成的口罩。

    “不用。”

    姜知序摆了摆手，“让戚鸿朗赶紧下来，城里留兄弟们看着就行了。”

    在他这个城主没死之前，就算有人占领了整座城市，也不可能把他的城主之位夺走。

    况且「奇点号」目前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稳定时期，谁敢触犯铁律，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姜知序对于内部还算放心，没必要严防死守。

    “是！”

    卫兵立马转身返回「奇点号」。

    没一会儿就把戚鸿朗带下来了。

    “城主……”

    戚鸿朗一见面，脸色还有些不自在，本想说什么，但被姜知序抬手打断。

    “多的就不需要说了，我不会去谴责你的道德底线，只是你以后跟我做事，至少在行动上得跟我保持一致。”

    还是那句话，有多大能力办多大的事。

    如今的姜知序只能约束自己、尽量让自己不被扭曲的三观同化，远远做不到去改变这个世界。

    戚鸿朗重重地点头，眼神恢复了清明：“是！”

    耳边传来发动机的轰鸣，是一个兄弟将越野车从移动城市中开了出来。

    姜知序和戚鸿朗上车，坐下后随口问道：“「寂静号」的幸存者都安排好了？”

    戚鸿朗：“已经安排妥当。等集合完毕，他们会被统一带进铁锈镇的外围，然后，便可获得自由。”

    姜知序点点头，不再多说。

    从「奇点号」的泊位到铁锈镇的大门也就一公里。

    越野车缓缓停稳。

    车窗还未降下，一股混杂着刺鼻柴油、烤肉焦香与浓重铁锈的气息，便已经混着喧嚣的人声钻了进来。

    姜知序向外望去。

    几辆由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越野车正咆哮着从旁边驶过。

    车上的人大多赤膊着上身，扛着狰狞的武器，更多的是步行者，他们身上混搭着不同风格的装备，目光更加警惕与审视。

    那座由奇形怪状的残骸而堆叠起来的大门两边，有不少人在摆摊。

    散发着可疑光泽的肉串、玻璃瓶里泛黄的净水、一堆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机械零件……

    所有的有价值或没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作为商品出售。

    姜知序对铁锈镇的第一印象，是杂乱而富有生命力的。

    “我们被注意到了。”

    他旁边，戚鸿朗警惕地扫视四周。

    显然，他们这辆越野车虽然也不算好，但至少外壳完整，有车门、车窗，车顶上还顶着一把大机枪！

    跟这里的人比起来，已经算是难得的高档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