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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身如不系之舟
    姜彦直挺身子,对乔言心说:

    “乔女士,我想问你,你爱这位顾先生吗?”

    “希望你坦诚一些,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乔言心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

    从来都是她向顾千澈示爱求和,结果却被这样的问题措手不及了。

    而且是在这样一对夫妻面前,坦诚地回答这个问题,这就让她无比拧巴。

    “爱吗?我这样的女人,有资格对面前的人说那样的话吗?”

    “姜彦和玲珑的爱,至情至性,至纯至粹,说是死生契阔也不为过。”

    比起她们,她更好像满身污浊,满身罪孽。

    “过去的经历早就在我的身上烙下了不忠的钢戳,怎么洗都洗不掉了。”

    “我也知道自己其实早就不配对阿澈说这个字眼,只是一直自欺欺人,苦苦挣扎。”

    “直到最近几天,感受到了很多别的东西,是真的有点看开了。”

    她的执念动摇了。

    “阿澈的相知,相护,不就是她一直在追寻的,既然找到了确认了,也就没有遗憾了。”

    回想起,前夜那个无比高峻的身影,她又痴了。

    一时间天人交战,浑然忘了此刻要争分夺秒。

    看到她正在犹豫,姜彦觉得她一定是不愿意配合,打圆场说:

    “乔总,如果这个问题会让你困扰,那么后面的治疗蛊毒也就不需要再了解了。”

    “毕竟,蓉蓉就是因此离我而去,需要牺牲什么,你该是明白的。”

    乔言心这才打断思绪,很严肃地再次确认:“这个问题对解毒至关重要吗?”

    “是的,刚才我已经把苗医的前车之鉴讲明白了。”

    “彼此心意相通,才有一线机会。如果本就各怀鬼胎,那就毫无意义了。”

    ——

    傅寒声听了这话,眉峰紧锁,应是被蔺萱的死而勾起了悲痛。

    乔言心把头低了下去,难过和羞愧交织,却挺直了身躯,为了男人她无所畏惧,

    “姜先生,为了他的健康平安,我愿意付出一切。我的顾虑是因为,我觉得我未必是能替他解毒的那个人。”

    “不瞒您说,我们早就离心离德,破镜难圆。在此之前,因为我的过失,我们分别了17年。”

    “一十七年,无比绵长的岁月。足够恍如隔世,我们的感情早就在怨怼里面目全非。”

    “他一直很记恨我,然后我并不笃定他是否对我全心全意。我也忧心我自己对他的心意,是否还纯粹无瑕。”

    她甚至不敢提纯洁两字,因为足够让她痛不欲生,五内欲焚。

    话一出口,里面的意思众人都很明白。傅寒声更略为惊讶这个秘辛。

    若云则是心疼地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反复摩挲着,试着安慰她的惶恐。

    ——

    “罢了,全江城的人都曾知道我的过去,我更没有必要装什么贞洁烈女。”

    她下定了决心,也更像是在临难表白。

    “姜先生,如果你问的爱指的是忠贞和纯粹,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这点,举世皆知。”

    “我对不起他,更没有脸见他。”

    她主动揭露自己的伤疤,却没有人讥讽,反而变成了心疼。

    她这几天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病房里的紧扣,狼群里的相卫,反复啃噬的伤口,还有此刻她肩膀上烙印的血色海棠,试问人世间有几个妻子能一一做到?

    “如果你说的爱是尊重和成全,我想我也不配。我屡屡纠缠他,总是惹他生气,迫使他勾起不好的回忆。”

    “我总为了一己私欲去烦他,骚扰她,恶心他。我真是天真,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是不是是很下*?

    “也从不考虑他的想法,他的感受,只是一味地自欺欺人。”

    “我在他眼里,早就是个弃妇了。”

    她一边说,一边落泪。

    肩膀上的血污,在她的素白的戏服上勾勒出一朵海棠。

    “我一路来感受得最多的是,苗疆最美的风景,是玲珑姑娘那份仁者之心,是她对您那份相知相惜的,生死相许的情义。”

    “真是羡慕你们。你们的情一定会流传成南疆旷世的传说。”

    “我这样的人,哪里配和您们相提并论。”

    “你们的爱是天上的皓月,我的感情更像是陷在淤泥里的枯叶。”

    ——

    她一股脑的诉说自己的血泪后,像把憋了几十年的遗憾都倾诉完了。

    她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她突然笑了,笑得很凄苦,眼神出奇地平静,眸子却仿佛一下子被点亮。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我无耻。”

    “但若是你说的爱,是毫无保留地牺牲和献祭自己的话,我发誓,我可以为他剜心穿骨,割舍血肉,绝不退缩。”

    “只要我能给他的,我都会给,只要他肯收。”

    “哪怕我的血,没有效力替他解毒,最后也会像那位苗医一样,滴干、耗尽,却白费功夫,最终烟消云散。”

    “成为别人眼里的,可悲又无耻的小丑。”

    “但只要为他好,能保他一生平安,让他渡过这场劫难,也就够了。”

    “哪怕不会成功,我也豁出去了。”

    “纵使最后的结局,会像玲珑一样曲尽弦断,从此要和他天人永隔,我也愿意化成,一块守在他身前的无坚不摧的盾牌。”

    “我都愿意的,只要他好好的,就够了。”

    ——

    谢允仪上前抱住了她,让她可以好受点。

    傅寒声一言不发,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紧咬牙关。

    姜彦也宽慰她:“乔总,你的痴情顾先生想必一直是知道的,我想顾先生心里,也是有你的。”

    “话说回来,情噬的解法比较特殊。沾染情噬后,子虫会慢慢吸收人心头血,时间一久变成母蛊。一旦成为母蛊,它就可以继续生产子蛊,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而子蛊在人体里也不是无所作为,而是排出一些更小的蛊,待到吸食足够的营养,再吞服。”

    乔言心问,“傅医生,你的蛊毒一共保留了几条?”众人惊诧莫名。

    傅寒声却不作辩解:“1条。”

    “那就好办。”姜彦咳嗽了一下。

    “先引那条子蛊出来。它躲在人体脏腑内,唯有情人心头血肉能勾起反应,自动爬出。这才得命情噬。”

    “这就只能让您和顾先生,袒露心口上三寸的血肉,两两相引。”

    若云很愤怒,“你们苗疆人能不能整点干净的东西,动不动就是血啊肉啊,多恐怖?”

    乔言心阻止:“好了,若云。姜先生自己就是受害者,你就别说了。”

    “留在体内的孙蛊,仍有一定可能在机缘巧合下吞下其他蛊虫,再度变成子蛊,唯有足够多的情人血液更换,才能彻底杀死这些残留。”

    “大概多少血量?”

    “苗疆地区液体单位4库伦。”姜彦回答。

    “那就是1600-2000cc.会永久性昏迷,或者死亡……”傅寒声解释。

    “难怪玲珑会……”

    姜彦显得很悲痛,“当天救我之前,她已经因为清源村民的围攻身负重任。而且她也意识到了如果不及时消灭蛊毒,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抓到她,作为要挟,让我成为蛊毒的母体供他们驱使。”

    “要么我自裁,换去她和孩子的平安。她清醒的知道,无论选择哪一种,我都没有活的必要了。”

    “我和她,只能活一个。只有解毒,我才能活下去。于是,她趁着我昏迷,和大姐,青鱼三个人为我换血。”

    “等我清醒的时候,她已经……连最后一面,我也没看到……”他泣不成声。

    “好在,我马上要去陪她了。”

    他继续补充,“解除情噬,换血时,还需要用针法封住全身血流流速度以免虫蛊躲避。这套针法,只有我会。”

    他把选择权再度交给乔言心。

    “乔总,你决定好了吗?”

    ——

    乔言心想都没想,直接回复:“我愿意。”

    “傅医生,目前随行的医生只有你,时间紧迫,等附近住院的医生来就晚了,况且医术信不信得过又是一个问题。”

    “我答应你的第一个愿望,已经让歹徒去了该去的地方。”

    “那么只要手术成功,我还可以坚持约定,帮你实现剩下二个愿望。”

    傅寒声非常为难,他只好委婉表达:

    “乔总,在做换血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失血1600-2000cc的后果,不仅仅只有昏迷和休克。”

    “还有……流产……”

    “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

    不远处的墙缝里,一个微型窃听器正在一字不差的窥探这里发生的一切……

    有些人,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