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点?没问题,我们可以等!”
听着电话对面那诚恳到可怜的声音,张鸿都有点内疚了。
话说《湄公河行动》本来预计是在2016年1月份杀青。
从9月15日拍到次年的1月31日,足足有将...
夜幕再次降临曼沿,城市灯火如星河倒悬。雪鸿独自驾车穿过高架桥下蜿蜒的隧道,车窗外霓虹闪烁,映得他眉宇间忽明忽暗。手机静音放在副驾,微信对话框停留在那句“我会的”之后,再无新消息。他已经连续三天没和慌壶说过一句话,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轻易开口??她给他的不只是一个角色,而是一场命运的转折。
《调尖僚》官宣后,舆论风暴虽退,但暗流从未真正平息。资本圈里有人冷笑:“一个电影新人就想吃下S+剧男主?背后没女人撑腰谁信?”某些娱乐公众号更是翻出他五年前在小网剧里跑龙套的画面,配文《从十八线到一线,只差一个靠山》,字里行间尽是讥讽与暗示。
雪鸿没有回应。他把所有时间都泡进了剧本研读中。
《调尖僚》讲的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一名潜伏于敌后的地下党员,在信仰与情感、忠诚与背叛之间挣扎求生的故事。全剧共三十六集,主线复杂,人物心理层层嵌套。导演李默曾凭《铁线沟》拿过飞天奖最佳导演,出了名的“折磨演员”,业内传言他拍戏时能让主演崩溃住院。
可雪鸿不怕。他知道,这不仅是机会,更是试炼。一旦失败,之前所有的赞誉都将化为笑柄;而若成功,他便真正站上了属于实力派的舞台。
第四天清晨,刘该打来电话,声音急促:“今天上午十点,《调尖僚》定妆照拍摄,地点在城西影视基地。另外……慌壶会到场。”
“她也要去?”
“说是投资方代表。”刘该顿了顿,“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要是不点头,这个项目根本推不动。”
雪鸿沉默片刻,点头:“我准时到。”
九点四十分,剧组所在的摄影棚外已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和媒体记者。红毯铺展,灯光架林立,空气中弥漫着发胶与香水混合的气息。雪鸿刚下车,便听见一阵骚动。
“来了来了!男主到了!”
“快看,这就是那个‘靠关系上位’的雪鸿?”
“长得倒是挺正,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李导的节奏。”
他步伐沉稳,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助理迎上来替他整理领口,低声提醒:“一会儿先走台步,然后单独拍摄特写镜头,导演想看看你的眼神状态。”
“好。”雪鸿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现场,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身影。
慌壶坐在一张折叠椅上,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装,长发挽成低髻,耳坠垂着两颗极小的珍珠。她正在翻看手中的文件,神情专注,仿佛周遭喧嚣与她无关。察觉到视线,她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撞,她微微颔首,嘴角轻扬。
那一瞬,雪鸿忽然觉得安心。
十点整,定妆仪式正式开始。李默导演亲自登场,五十岁上下,脸庞瘦削,眼神锐利如鹰。他站在台上,环视众人,声音不高却极具压迫感:“我不搞花架子。今天不是发布会,是测试。我要看到的不是一个明星,而是一个即将活进历史里的人。”
全场肃然。
随后,演员依次登台。女主张婉柔一身旗袍出场,温婉动人,赢得一片掌声。轮到雪鸿时,灯光骤然聚焦。
他穿着剧中主角陈砚秋的初登场造型:灰蓝色长衫,领口别着一枚铜质怀表,左手插在裤袋,右手自然垂落。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眉峰微挑,唇角微抿,眼神深邃却不张扬。
“站住。”李默突然出声,“回头,再走一遍。”
雪鸿依言转身,重新迈步。这一次,他放缓脚步,肩线略微下沉,仿佛背负着看不见的重量。
“停。”李默盯着监视器,良久未语。终于,他开口:“可以。就是这个感觉??像一把藏在鞘里的刀。”
台下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有人惊讶,也有人不服。但更多人意识到,这个人,或许真有几分本事。
仪式结束后,雪鸿被叫进导演办公室。推门进去时,却发现慌壶也在。
“坐。”李默指了指椅子,“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你吗?”
雪鸿摇头。
“因为你在《湄拉质土益》最后一场戏闭眼前的眼神。”李默缓缓道,“那不是表演,是真实的放弃与释然。很多人演牺牲,都想表现伟大,可你不一样??你让我看到了‘普通人面对死亡时的最后一念’。那种平静下的恐惧,才是最动人的。”
雪鸿心头一震。
“《调尖僚》需要这样的演员。”李默盯着他,“但我警告你,我不是觉折。我不会给你安全感。我会逼你哭,逼你疯,逼你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演下去。你能承受吗?”
“我能。”雪鸿声音坚定。
李默点点头,又看向慌壶:“你说得没错,他是块料子。但能不能成钢,还得看他自己。”
慌壶淡淡一笑:“我从不保任何人一路顺风。我只是给他们一次机会。”
离开办公室后,雪鸿在走廊停下脚步,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雨水开始落下,敲打着玻璃窗,如同某种隐秘的鼓点。
“你在害怕?”身后传来声音。
他回头,是慌壶。
“有点。”他坦白,“怕辜负你的信任。”
“我不需要你感激我。”她说,“我只需要你记住一件事??无论别人怎么捧你、踩你,你都要清楚自己是谁。娱乐圈最可怕的不是敌人,是自我迷失。”
雪鸿怔住。
“你以为我现在风光?”她靠在墙边,语气平静,“三年前,我也被人说‘不过是靠脸吃饭’。后来我接了一部没人敢碰的现实题材剧,拍完瘦了十五斤,差点抑郁。可正是那部剧,让我拿到了第一个视后。”
她看着他:“所以,别怕苦。怕的是明明吃了苦,却忘了为什么出发。”
雨越下越大。远处雷声滚滚。
一周后,正式开机。第一场戏便是陈砚秋伪装身份进入敌特机关报到的场景。全程长达十二页台词,情绪层层递进,既要表现出表面从容,又要暗藏内心紧张,对新人而言堪称噩梦。
拍摄当天,片场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呼吸声。摄像机环绕布阵,三百多名群演整齐列队,布景还原了民国时期的情报大楼内部,连地板上的划痕都经过精心做旧。
雪鸿站在大厅中央,身着笔挺制服,帽檐压低。导筒响起那一刻,他整个人仿佛瞬间穿越时空。
“姓名?”审讯官冷声问。
“陈砚秋。”他答,声音平稳。
“籍贯?”
“江苏宜兴。”
“为何投效本部?”
他微微一顿,目光微闪,随即抬起眼,直视对方:“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我不想做个旁观者。”
话音落下,镜头缓缓推进。他的瞳孔在光线下收缩,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那是真实的身体反应,而非刻意为之。
“Cut!”李默猛地站起来,“太棒了!这就是我要的感觉!”
全场掌声雷动。副导演激动地冲过来:“李导说这是今年拍得最好的开场戏!”
雪鸿摘下帽子,深深喘息。他知道,这一关,过了。
然而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半个月后,一场重头戏来袭:陈砚秋目睹同志被捕并遭受酷刑,却因任务不能施救,只能在一旁假装冷漠观看。这场戏要求他在不动声色中传递撕心裂肺的情感,稍有不慎就会显得虚假或过度。
拍摄前夜,雪鸿彻夜未眠。他反复回忆觉折教他的方法:“把痛苦藏在呼吸里。”他还特意去了趟老城区的地下纪念馆,看了那些泛黄的照片和手写遗书,试图触摸那个年代的真实温度。
次日,片场搭建了一个仿制刑房,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味(特效)。当扮演同志的演员被绑上电椅,惨叫声响起时,雪鸿站在观察窗后,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Action!”
他站在原地,手指紧扣窗框,指节发白。面部肌肉紧绷,眼神剧烈波动,却又强行压制。一滴汗顺着鬓角滑落,他没有抬手去擦。镜头拉近,观众甚至能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咽着无法宣泄的悲鸣。
整整八分钟,一条过。
收工时,整个剧组陷入沉默。有人悄悄抹泪,有人默默鼓掌。李默走到他面前,拍了拍肩膀,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那天晚上,雪鸿回到酒店,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蜷缩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梦见了刑房里的惨叫,梦见了战友临终前望向他的眼神,醒来时枕头已被泪水浸湿。
手机震动,一条微信跳出来。
【慌壶】:听说今天拍了那场戏。你还好吗?
他盯着屏幕很久,终于回复:
【雪鸿】:我不知道我能不能一直撑住。有时候我觉得,我不是在演角色,而是真的变成了他。
片刻后,她回:
【慌壶】:那就对了。真正的演员,就是在某一刻,愿意把自己交出去。
他又问:
【雪鸿】:你会心疼吗?
这次她很久没回。就在他以为不会再有回应时,凌晨两点,消息来了。
【慌壶】:会。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一旦软弱,你就失去了盾牌。
雪鸿闭上眼,胸口闷痛。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在这场战役中,她是他的盟友,也是他的守护者。但她同样被困在这座名为娱乐圈的堡垒之中,必须时刻保持坚硬外壳。
一个月后,《调尖僚》拍摄进度过半,相关路透视频开始在网络流传。一段雪鸿在雨中独白的片段意外泄露,短短一天播放量破千万。网友纷纷惊叹:“这是什么神仙演技!”“他的眼睛会讲故事!”“原来现在的年轻演员也能这么沉得住气。”
与此同时,某知名影评人发文称:“雪鸿正在完成一次从‘流量争议’到‘演技认可’的艰难蜕变。他不像某些明星靠热搜活着,而是在用每一帧画面重建观众的信任。”
舆论风向彻底逆转。
可就在此时,危机再度降临。
某天深夜,刘该紧急来电:“出事了!有人匿名爆料,说你在《湄拉质土益》期间涉嫌税务问题,金额高达两百万!已经有媒体准备发通稿了!”
雪鸿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狂跳。
“证据呢?”
“目前只有几张模糊转账记录截图,来源不明。但我们查过,你那段时间的所有收入都是正规签约,公司报税齐全,绝对没问题。”
“那为什么偏偏现在爆?”
“显然是冲着《调尖僚》来的。”刘该咬牙,“有人不想让你顺利走下去。”
雪鸿握紧手机,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他知道,这是新一轮围剿。一旦沾上税务丑闻,哪怕最后澄清,也会留下污点。
第二天清晨,他主动联系慌壶。
电话接通,他没有寒暄,直接问:“我能见你一面吗?”
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家隐蔽的茶馆见面。窗外细雨霏霏,室内檀香袅袅。
“我已经让我的律师团队介入。”慌壶开门见山,“同时联系了几家主流媒体,准备联合发布声明。但这还不够。”
“你想怎么做?”
“反击。”她眸光凛冽,“我们要抢先一步,公开你过去三年所有的合同与纳税明细。不是被动澄清,而是主动亮剑。”
雪鸿皱眉:“这会不会太激进?万一……”
“没有万一。”她打断他,“你越是遮掩,别人越觉得你心虚。老实人最大的武器是什么?是清白。那就把它摊开给人看。”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你总是比我更狠。”
“因为我比你更懂这个世界有多脏。”她说,“你要做的,只是继续演好你的戏。其他的,交给我。”
三天后,一份详尽的财务说明文档由雪鸿工作室联合会计师事务所共同发布,附带数十份合同扫描件与税务局盖章证明。文章标题简洁有力:《关于网络不实言论的严正声明》。
舆论哗然。
原本蠢蠢欲动的自媒体纷纷偃旗息鼓。有网友逐条核对数据后感慨:“人家年收入还不到某些爱豆一场商演的零头,居然被说逃税两百万?造谣也要讲基本法啊!”
更有粉丝自发制作“雪鸿收入对比图”,将其与同期男星对比,结论令人唏嘘:他拿最少的钱,挨最毒的骂。
风波渐渐平息。而《调尖僚》的拍摄也进入了最关键的阶段??结局篇。
最后一场戏,是陈砚秋完成任务后被捕,在狱中写下绝笔信,从容赴死。整场戏没有一句台词,全靠表情与肢体语言支撑。
拍摄当天,全组停工围观。李默甚至暂停了其他机位,只留一台手持摄像机近距离跟拍。
雪鸿穿上破旧囚衣,脸上涂满污垢与血迹。他坐在铁栏后,双手颤抖地拿起铅笔,在纸上缓慢书写。镜头缓缓推进,他的眼神由疲惫转为宁静,最后竟浮现出一丝微笑。
当他放下笔,抬头望向虚空,仿佛看见了远方的故乡与亲人。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Cut。”李默的声音有些哽咽,“结束了。我们杀青了。”
全场寂静数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喊:“雪鸿!影帝预定!”
有人泣不成声:“这哪里是演戏,这是在用命演啊!”
雪鸿缓缓起身,向所有人鞠躬致谢。他的腿几乎站不稳,身心俱疲,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当晚,庆功宴设在基地食堂。大家围坐一起喝酒吃菜,笑声不断。李默举起酒杯:“感谢你们,让我又一次见证了什么是真正的表演艺术。”
轮到雪鸿发言时,他站起身,目光搜寻一圈,最终落在门口。
慌壶站在那里,依旧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瓶未开封的红酒。
“我想谢谢一个人。”他说,“如果不是她当初力排众议选我演《湄拉质土益》,就没有今天的我。她教会我一件事??在这个世界里,做一个老实人很难,但只要你不放弃,总会有人愿意为你点亮一盏灯。”
全场目光转向慌壶。
她没有躲闪,只是轻轻举起酒瓶,遥遥示意。
雪鸿也举杯,声音低沉却清晰:“谢谢你,慌壶。”
那一晚,雨水停歇,云层散开,月光洒落人间。
几天后,剪辑完成的第一版样片送至平台高层手中。反馈只有一个词:震撼。
“这部剧,会改变很多人对年轻演员的看法。”评审会上,一位资深制片人如此评价。
而此时的雪鸿,已悄然回到曼沿老家。他站在母亲坟前,放下一束白菊,轻声说:“妈,我做到了。我没有变成你说的‘混娱乐圈就得变坏’的那种人。我还是我。”
风吹过山岗,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回应。
他知道,前路依然漫长。资本的博弈、同行的嫉妒、公众的苛责,都不会就此停止。
但他不再畏惧。
因为他终于明白,所谓“老实人”,不是懦弱,不是迂腐,而是一种选择??明知黑暗存在,仍愿以真心对抗虚伪;哪怕遍体鳞伤,也要守住内心的光。
锋芒已现,征途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