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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牧瑾(三)
    天亮了。

    她走入府中,手中长剑缓缓递出,剑光微微颤动,划过清晨。

    第一剑,封喉。

    男人睁大了双眼,喉间溅出的血液尚未温热,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求救的声音。

    第二剑,穿心。

    护卫们才刚抽出兵刃,她的剑已穿透第一人的胸膛,剑身拔出时,鲜血喷洒在雕梁画栋之上,艳红一片。

    第三剑,断臂。

    惨叫声才刚刚响起,她的剑势未停,顺势横扫,切断了扑上来的人的半条手臂,血流如注,染红了玉阶。

    ……

    她一剑又一剑,每一剑都极快,极准,极狠。

    这座府邸,曾是那些人狂欢的乐园,是他们谈笑风生、任意主宰他人生死的地方。

    她静静地走过长廊,将每一间屋子推开,杀光所有人。

    没有情绪波动,也没有迟疑。

    刀剑坠地,血流成河。

    她的衣襟上溅满了血,她低头看了看,抬手擦去,依旧是那副冷漠的神情,感觉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最后,她走入庭院,抬头望向天空。

    外面的雪落了满身,冰冷刺骨。

    她轻轻地吐出一口白雾,目光淡漠,没有喜悦,没有释然,也没有快意。

    她只是完成了一件事情,如同当年扫地、捡石头一般自然。

    身后,是一座死寂的府邸,残灯摇曳,血流蔓延,映照出她的影子。

    那影子,沉静如剑,孤冷如雪。

    ......

    她回到了青莲山。

    夜深,皎月洒落银辉,林间一片寂静,唯有风穿过树梢,带来远方幽幽的钟声。

    她在一片枯叶间坐下,背靠着一棵粗大的古松,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

    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呜咽,只是无声地流泪,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在下巴凝聚成点点晶莹,滴落在衣襟上,渗入泥土里。

    她捂住嘴,终于压抑不住,泪水成线,喘息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把所有沉闷的情绪都呕吐出来。

    她放声大哭,任凭身体蜷缩在夜色之中,任凭积蓄已久的压抑彻底爆发。

    她哭得全身颤抖,指尖死死抓着衣袖,眼泪顺着脸庞流下。

    她想起那个阴暗的柴房,想起年少时呆滞地游荡,想起青莲山门外那个满身泥污的小女孩。

    想起自己这些年来练剑时的孤寂,想起那些一个个死去的身影,想起那一夜大雪纷飞,自己站在血泊中看着天......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哭什么。

    是哭那再也回不去的家?哭那些死去的人?还是哭自己本应光明的人生,被生生剥去一层温暖的外壳?

    又或许,她只是单纯地——终于,可以哭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平息。

    她的肩膀仍在轻轻抽动,但她慢慢地抬起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夜风拂过,凉意沁骨,她忽然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

    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纤细,曾握过剑,也曾沾满血腥。

    而此刻,手指微微蜷缩,最终缓缓收紧,将那些过往,连同血腥与回忆,全部埋进掌心之中。

    她站起身,拍去衣襟上的泥尘,回头看了一眼这片林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一夜之后,她变了。

    往昔的沉默不见踪影,她笑得更多,话也变多了,甚至会主动与师兄师姐们攀谈打趣。

    眼神透着光亮,语调多了几分灵动,整个人宛若春雪消融,终于迎来了明媚的阳光。

    她本就该如此——活泼、明朗、洒脱。

    从不再提过去,也没有向任何人诉说曾经历的一切。

    她仍然每日修行,剑势锋锐而凌厉,但却不会再让人觉得冷漠与疏离。

    仍然每日练剑,领悟杀剑之道。

    外门师兄弟们都说,她变了,变得大方,变得洒脱,变得柔和。

    传功师父也说,这孩子,终于想通了。

    ......

    牧瑾天资不错,修行之路还算顺畅。三十岁那年,她顺利晋入玄脉境,正式踏入青莲灵剑山的内门。

    内门弟子,身份早已不同于往昔。

    曾经那些与她一同在杂役房劳作的弟子,如今见到她,都会毕恭毕敬地称她一声“师姐”;

    外门的师兄师姐们,也早已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站在她之下,抬头仰望。

    但她始终未曾改变,依旧每日晨练剑术,夜观星月,循着杀剑道的轨迹,一步步向前。

    这一年,青莲灵剑山的四大名剑之一,相愁道人,亲自下山选徒。

    相愁道人,剑道通天,剑法独步,名列青莲四剑之一。

    他的一手“相愁剑法”,以剑意为主,剑势飘渺,虚实难辨,闻名天下。

    然而,岁月不饶人,纵使相愁道人名动四方,却也难逃衰老的侵袭。

    他已接近大限,虽然依旧雄姿英发,但体内的气力渐渐衰减,剑道的巅峰也不再遥不可及。

    为了传承自己的剑法,他决定收徒,打算挑选三位弟子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十数年前,相愁道人收下首位亲传,如今,他要寻第二人。

    擂台上剑光纵横,众弟子拼尽全力,唯有他神色冷淡,始终未曾动容。

    直到那道身影现身——牧瑾。

    她的剑,简朴无华,却步步沉稳,每一式皆透着坚韧,杀意深藏,不见锋芒。

    相愁道人微微颔首,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就这样,她成了他的第二位亲传弟子。

    ......

    后来,她下山历练,遇到了一个极为特别的人。

    这一日,城中街巷熙攘,人来人往。

    她行走其中,身姿挺拔,青莲灵剑山的弟子服饰虽不显眼,却自有一股干净冷冽的气质,使得路人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姑娘,停一停。”

    那是个衣衫破旧的老道士,盘腿坐在街角,手里捏着个小酒壶,眼睛半眯,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身前摆着一块木牌,歪歪斜斜写着——铁口直断,卦不虚言。

    路人从他摊前经过,无人理会,偶尔还有孩童扔个石子过去,老道士也不恼,懒洋洋地晃着酒壶,任由几滴酒洒在衣襟上。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