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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三百多年以来, 元衡仙君一直是仙界坚守道心的典范。无论是面对凶狠残暴的妖兽, 还是妖娆魅惑的魔女, 他从来都面不改色, 甚至冷脸以待。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女子的脸吓出三魂过。她没有碰到他, 但他就像是被重重一击,神魂层层离体。在一瞬间的疼痛与失神中,他的眼前朦胧地出现一双狭长的眼。含着泪, 微微发红, 像是夕阳下微皱的春水。恍然间与成亲那日师妹红彤彤的眸子重叠。不, 她就是师妹……她是厉鸢!轰然一声,元衡的体内仙气扭转, 他咬牙直起身体神魂归位,周围一瞬间变得冷凝。眼前的女人惊讶了一瞬, 但发现看不到任何东西, 微皱了一下眉。元衡看着她,心中翻江倒海。为何他已经死去的师妹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竟然还是宁逐那小子的未婚妻?他不由得想到前几次和宁逐的对话,原来那个小子口中的未婚妻就是他的师妹!一瞬间仙力逆转,元衡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向前抓去。厉鸢看前方无人, 便没有在意。她一转身赶紧往后院跑。元衡一手抓空,慌忙回头,但厉鸢早已冲入人海,消失不见。他颤抖着指尖, 久久回不过神。苏婉和方白在后面追,厉鸢冲进屋子,死死地关上门。苏婉心疼地拍门:“厉鸢!厉鸢你千万别干傻事啊!”厉鸢在门内大声哽咽:“不要管我!让我自己静静!”方白拉了拉苏婉的袖子,两人对视了一眼,皆齐齐叹了口气。方白皱着眉,急得团团转:“师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厉鸢师姐会不会……”他偷偷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苏婉的脸色微变,她随即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应该不会那样吧……师妹性格耿直,但也不是钻牛角尖的样子,可能过了一两天就好了。”方白暗恨:"还不是怪那个宁逐,要不是他拒绝师姐,师姐能这么伤心吗?”听着房间内断断续续的哭声,苏婉不由得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当初信誓旦旦地表示对宁逐没感觉,一心一意地跟着冯师兄。没想到冯师兄那么……”许是念着人刚死,他们也相处过这么多年,苏婉没有说下去:“现在冯师兄已经不在了,宁逐也走了。我看她怎么办吧。”屋内哭得更大声了,方白赶紧堵住耳朵,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喜欢上宁逐的,人家都杀了冯家两个人了还死心塌地地要挽回他,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周身一冷。想是有一股高山上的风吹过,方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门内传来厉鸢的哭喊:“你们不要再管我了!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苏婉道:“师妹!那我们就走了!你有事就叫我们!”苏婉和方白走后,院中不知何时结起了霜,院内的树叶无声地落下,叶片碎裂,在地上洇出一滩水。无人看见,一道修长的白影从院外走进来。每一步,都踏出无数霜花。元衡的情绪波动,已经造成仙力外泄了。仙力外泄对修行者来说并不是小事,他此时最该做的是坐下来默念静心诀。然而元衡此时却不想管什么仙力,也不想管什么静心诀。他只想知道,屋内的人是不是他的师妹。三百年了,虽然他成为大能后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师妹,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忘记。他记得师妹月牙般的眼睛,还记得师妹晕红的脸蛋,在他的记忆里,师妹永远是胆小的、羞怯的,是需要放在他身后被保护的。但是如果牵引着他神魂的那个女人真是师妹的话……元衡不由得想到上个月见到宁逐时说过的话:——你要找谁?——一个爱喝酒,且……爱男色的女子。元衡:“……”不可能!他师妹从来都不爱喝酒,也不爱男色!他想要冲进厉鸢的房间一探究竟,只是指尖刚一碰到木门,就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回来。厉鸢的哭声断断续续,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此时此刻,又何必自欺欺人。其实早在小凤神神秘秘地说要见人,且出现在这里,他就应该明白了真相。————厉鸢的哭声断断续续,声音沙哑得让闻者落泪。然而在房门之内,她面无表情地疯狂撸小凤,嘴里还能发出死了丈夫一样的哽咽。被撸得双目呆滞、绒毛炸起的小凤表示:不知道鸢鸢在玩什么游戏,但是这熟悉的手法,这恰到好处的力度,是小凤熟悉的主人没错了!天知道小凤已经三百年没有被人这样疼i爱过了,元衡那个冷血的主人,就只会敷衍地蹭它一下!待听到门外再无声音,厉鸢总算停下来。她喝水润了润喉咙,将小凤抱在怀里,微微叹了口气:“等这件事过去,我就带你出去玩。”小凤贴着她的脸蛋,小声道:“鸢鸢难道不伤心吗?”厉鸢看着桌上的茶水,叹气:“伤心,怎么不伤心。只是如果伤心的话是顾不过来的。”小凤以为厉鸢是真的喜欢宁逐,不由得心疼地抱住了她。哪想到厉鸢说的是——为四个野男人伤心,老娘会累死的好吗?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于是悄悄地起身,把耳朵贴到了门缝上。一瞬间,被冷得打了个哆嗦。暗道天气什么时候这么凉了?待门外好久都没有动静,不由得暗喜。看来这一关过了!夜半,厉鸢心情甚好,于是带着小凤坐在院内的大树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喝酒。小凤的肚子喝得滚瓜溜圆。躺在厉鸢的腿上打了个酒嗝:“这日子真爽。小凤好久都没有和鸢鸢喝酒了。”天上的酒虽然醇香,但不够有劲儿。而且仙门门规森严,不许酗酒。它一只鸟想要找酒喝太难了。厉鸢不由得想起自己和小凤在临仙阁偷喝酒的日子。那还是在她退婚前的几个月,晚上睡不着去后院溜达,没想到挖出了老爹藏在树下的酒。然后就和小凤偷偷地分了。第二天早上老爹暴跳如雷,她满脸无辜,最后不了了之。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凤的肚皮:“在那边难道没有酒喝吗?”小凤道:“元衡不让我喝……”这个名字一出,不仅厉鸢一怔,连站在树下的元衡也不由得失了神。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从听着厉鸢的哭声暂歇,到看到她出门喝酒。这一个下午,他不知道想了什么,总觉得想了很多,却又觉得什么都没想明白。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该上去质问,到底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也该质问她为什么会成为别人的未婚妻,但是不知为何嘴巴像是被冰封住一样,神魂离体般一片空虚。此时听到小凤突然提起他,他不由得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厉鸢沉静的侧脸。她会说什么?是还在嫌恶他,还是……厉鸢放下了酒壶,捏了捏小凤的爪子:“那以后就让你在这里喝个够。”她下意识地忽略了小凤话里的名字。元衡眉目微敛,劲瘦的身影如同泄在地上的一束月光。小凤忍不住贴在她的手心:“小凤会在这里陪着鸢鸢的。”月上柳梢,厉鸢的呼吸从室内传来。小凤躺在厉鸢的脖颈上,睡得四仰八叉。突然,它的鼻孔一动。似乎嗅到了仙米的气味,还是最好的仙米。它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还以为自己是在仙界,顺着窗缝钻了出去。一落地,就看到地上摆着一粒米,它低头啄了一颗,走了两步,又啄了一颗,一路走一路啄,突然啄到了一双银白的长靴。小凤:“……”这双靴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它全身的毛一炸,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却是晚了,它跑到一半,像是被人定住了一样,瞬间动弹不得。艰难地抬眼,见一长身玉立的仙君负手而立,垂着长眸看着它。眼中的冷冽几乎把它的鸟毛都冻光了。小凤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元衡……”元衡设下隔音罩,声音低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凤瑟瑟发抖,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贪那一点吃的。“你上次来这里,就见到她了是不是?”小凤眼珠乱转,哼哼唧唧地不说话。“你这次来就是为了见她是不是?”小凤眼泪巴巴地道:“元衡,小凤知错了……”元衡闭了闭眼,这就是承认了。他声音微哑:“为什么不告诉我?”小凤道:“你和鸢鸢以前……小凤不敢说。”他和厉鸢以前是师兄妹,也是前未婚妻。厉鸢还曾经退过他的婚。他眸光晦暗,一时间心绪难平。“她知道我在这里吗?”小凤摇了摇头。元衡闭上眼,半晌,他解开小凤身上地咒语,道:“你最近跟着她。问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小凤:“……”这是要让小凤做间谍啊!它犹豫地划拉爪子,元衡垂眸看它,它马上道:“小凤明白!”做间谍就做间谍,到时候怎么说还不是它说了算?元衡转过身,看着将他和厉鸢隔开的窗,缩在袖子里的手掌缓缓握紧。他告诉自己,他一向道心稳固,留在这里绝对不是留恋,而是因为要找到神魂被厉鸢牵引的原因。第二天一早,厉鸢带着小凤和众人道别。院主问她为何要离开。她垂首落泪,低声道自己最近心情不好,想要出去透透气。其实是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浪,她当然不会憋在南境。众人以为她被宁逐伤透了心,所以不愿留在这里触景生情,都理解地为她说好话。最后,院长不得不答应,但让她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厉鸢眼泪汪汪地和师姐师弟道别,带着小凤走出了南境的大门。小凤趴在她头上,蔫哒哒地垂着头。厉鸢给它买了一串糖葫芦,看它精神不好,不由得紧张:“小凤,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小凤开心。”和鸢鸢在一起当然开心。——但是那是在没有元衡盯着的情况下。小凤现在就感觉元衡就跟在身后,冷冽的视线快要把它的尾羽都冻掉。这样它还怎么开心?厉鸢以为它刚来这个世界,水土不服。于是安慰地摸了摸它的羽毛。交完了糖葫芦的钱,小贩喜笑颜开:“谢谢姑娘!”厉鸢带着小凤往前走,不由得笑道:“这人长得还挺像我师弟。”“师弟?”小凤想起在门口看见的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帅哥。厉鸢点头:“不过没我的师弟白。”说着,她眯起眼,陷入回忆:“小师弟可真白啊,我还记得有一天晚上我坐在树上喝酒,不小心看到他从浴堂……”小凤:“……”卧槽!鸢鸢你别说了!元衡还在你身后,你难道没发现周围的空气已经冷成冰茬了吗?小凤赶紧捂住她的嘴,厉鸢把嘴上的鸟毛捻下来,问:“怎么了?”小凤欲哭无泪:“鸢鸢,别说帅哥了。咱们还是赶快出发吧。”厉鸢在城内买了一辆马车,一人一鸟晃晃悠悠地上了路。待到夕阳西下,她停在河边,看着远处橙黄的河水出神。小凤在河边嬉戏,她微微一笑,脸蛋也变得晕红。元衡走到她身后,看着她被风吹起的长发,恍惚地伸出手。厉鸢感觉耳边有凉风拂过,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元衡一愣,猛地收回手。暗道自己太过冒失,然后默念了一千遍静心诀。待休整好后,她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城市,于是喊道:“小凤!走啦!”“小凤来啦!”厉鸢刚扬起马鞭,只听耳边传来【嘀】的一声:【起点男主激励系统竭诚为您服务。】【宿主,剧情发生偏离,请尽快赶往二十里外拯救男主宁逐。】厉鸢:“……啥玩意?”【此次剧情发生在第三百八十二章。宁逐在南境武道院身受重伤,已成强弩之末。坚持到了沧州城外,猝然倒地。】【这时本该另一位女主路过,救下他,但你今天提前把女主的马车买走,导致女主来迟。如今宁逐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厉鸢:“……靠!”看小凤在这里,她用意识问:“你不会又让我加戏吧?你难道忘了楚随之了吗?宁逐要真是发现了真相该怎么办?”【宿主只需要在女主来之前为宁逐续一条命即可。】厉鸢抓耳挠腮。去还是不去?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不就是出来玩吗,怎么又掺和到剧情里去了?小凤看她纠结,问:“鸢鸢,怎么了?”厉鸢叹口气,道:“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调转了马头。元衡微微一愣,见她面色焦急,以为她有什么急事,于是使用了顺风诀,马车顿时快了不少。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来到了城郊。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血已经凝结成黑色。元衡莫名地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看着自己刚刚掐诀的手,沉默。厉鸢快速下马,看到宁逐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小凤惊讶:“是小帅哥!”她吓了一跳,赶紧把身上带的丹药塞进他嘴里。然后找水喂给他。“宁逐!你醒醒!”宁逐的胸膛凉了下去,半晌没有动静。厉鸢急得脑门都在出汗。她自责地道:“我没事干嘛买那个马车啊!”小凤探了探宁逐的呼吸,突然叫道:“鸢鸢!小帅哥没呼吸了!”厉鸢一惊,她赶紧把他翻过来,用力地按他的胸膛:“宁逐你赶紧给我醒来!”“宁逐!”“宁逐!”夕阳西下,光芒红如鲜血。元衡看着厉鸢眼角的猩红,恍然间似乎回到以前。两人那一次试炼的时候,他为了救她掉进了陷阱,神魂受创,意识迷离之时,听到她的哭喊:“衡哥!”那凄厉的哭声还似乎飘荡在耳边,如今,却变成了一声声焦急的“宁逐”。他的胸膛一震,仙力逆转,不由得弯腰咳了一声。抹去了嘴角的猩红,他现了身形向她走去。一步一步,步步生霜。小凤本来焦急地看着,猛然察觉到了什么,一回头,吓个仰倒。赶紧扯了扯厉鸢的衣袖。厉鸢急得不行,哪里顾得上小凤,赶紧道:“小凤你不要扒拉我!”小凤急得跳起来。我不扒拉你能行吗?它直接跳到厉鸢的头上,转过她的脑袋撑开她的大眼。厉鸢恍然回头:“……”我的娘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