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在我嘴里硌得牙酸，那片枯叶的苦味还挂在舌根，整个人却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前冲。风在耳边撕扯，像有谁拿电钻往我天灵盖上怼。我死死攥着青铜钥匙，绿芽渗出的光晕在眼前乱晃，余光瞥见谢无争——他闭着眼，姿势跟坐公交打盹儿没啥两样。

    然后，脚底一实。

    不是预想中砸地板的闷响，倒像是踩进了一团温水里。身体没停，继续往下沉了半尺，才稳住。我立马翻身站起，顺手从空间袋里掏出红羽鸡，“啪”地拍在地上。小鸡“咯”了一声，翅膀一扑腾，借着反冲力帮我稳住了重心。

    “别动！”我嗓子一紧，声音拔高，“这地方的能量在读我们的情绪！”

    队长刚抬起的脚立刻僵住，脸色发白。谢无争倒是慢悠悠地蹲下了，手里那把锄头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咚”的闷响，跟敲西瓜似的。

    四周全是漂浮的光团。蓝的、红的、银的，大大小小几十个，像被无形的线吊着，在空中缓缓转圈。它们不碰彼此，可每转一圈，空气就跟着震一下，嗡鸣声钻脑仁。我甩了甩头，终端屏幕一闪一闪，系统界面也跟着抽搐。

    我咬牙，强制调出预知权限。

    三分钟后的画面跳出来：没人受伤，没人消失，也没机关爆开。但只要有人伸手碰能量体，脑袋就跟断电了似的，眼神一空，原地定住五秒。

    画面消失，我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对队长说：“先别碰任何东西，尤其是那些光球。”

    队长点点头，靠墙站着，呼吸还有点乱。

    我挪到谢无争旁边，蹲下，故意用嫌弃的语气说：“你该不会又想在这开荒种菜吧？这土能肥吗？”

    他抬头，眼皮都没多抬：“光合作用也能发电。”

    说完继续拿锄头尖戳地，一边戳一边从袖口摸出个小本子，记了几笔。

    【佛系行为检测成功，成长值+4%，当前进度64%】

    我心里一乐，嘴上不饶人：“哟，还带田野笔记的？回头交作业能加分不？”

    他没理我，盯着地面看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摸了摸鞋尖。那儿有一缕蓝色光丝正悄悄缠上来，像藤蔓探路，轻得几乎感觉不到。

    我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了半步，背对着他装模作样翻终端，眼角余光却死死盯着那团蓝光。

    果然，等我不看了，那光丝又往前爬了点，几乎贴上他鞋面。

    我心说坏了，这玩意儿认得他。

    脑子里刚冒这念头，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提示，字还是灰的，像是临时加载出来的：

    【检测到宿主与环境共鸣率上升，建议维持现状】

    我后脊梁一凉。

    不是因为危险，而是太像“正常操作”了。

    一个系统提醒你“别动”，通常意味着你已经是核心变量了。

    我低头看钥匙，那绿芽又长了一截，第二片嫩叶已经冒头，边缘泛着淡淡的金纹。

    谢无争还在记录震动频率，嘴里念叨：“东边地脉塌过，走不通……但这里的波形有点像眼泪蒸发的节奏。”

    我一愣：“啥？”

    “土壤含盐量偏高。”他抬头，眼神平静，“像哭过。”

    我差点笑出声：“你种菜种出情感分析来了？”

    他没接话，只是把锄头插进地面一寸，轻轻一拧。整片平台微微一颤，所有能量体的流转速度都慢了半拍。

    蓝的那个最明显，光丝收拢，像是……在躲。

    我又试探着往前走一步，故意盯着它看。那团蓝光立刻停滞，光芒收缩，连嗡鸣声都弱了下去。

    我转身，假装研究终端数据。

    再偷瞄时，它又舒展开了，光丝重新朝谢无争的方向延伸。

    我懂了。

    这些能量体不是随机分布，也不是单纯共振。

    它们在观察他。

    甚至……在等他。

    “谢无争。”我突然开口，声音放得很平。

    “嗯？”

    “你说‘顺其自然’的时候，到底是在顺应什么？”

    他停下笔，抬头看我，眼神还是那副天然呆的样子：“天气。”

    我冷笑：“你当我是气象局新来的实习生？”

    他眨眨眼：“昨天预报说有雨，我没带伞。”

    【成长值+3%，当前进度67%】

    我气笑了。这系统真是吃这套吃到撑。

    正想再逼问两句，脚下地面忽然泛起涟漪，像水面被风吹皱。队长“哎”了一声，差点滑倒。

    我赶紧扶了把终端，发现能量体的流动节奏变了。原本是均匀的“咚咚咚”，现在变成了长短不一的“哒、哒哒、哒——”，像是某种信号。

    谢无争却像没事人一样，掏出保温杯喝了口热水，然后把杯子底轻轻放在地上，听着回音。

    “频率对不上。”他自言自语，“少了一个节拍。”

    我心头一跳。

    节拍？

    这地方难道在等一首歌？

    我悄悄把钥匙按在掌心，默念系统权限。

    没有回应。

    预知功能还在，但升级进度条卡住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

    谢无争忽然站起来，走到蓝色能量体前，蹲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鞋带。

    【成长值+5%，当前进度72%】

    他这哪是系鞋带，分明是精准投放佛系行为啊！

    可就在他低头的瞬间，那团蓝光猛地亮了一下，光丝如触手般展开，几乎要贴上他的手指。

    我没敢出声。

    他知道，它也知道。

    他在装傻，它在配合。

    而我在旁边，像个唯一看穿戏法却不能拆台的观众。

    “这土缺水。”他站起来，拍拍裤子，语气平淡。

    我翻白眼：“你刚才还说像眼泪，现在又要浇水？感情你打算在这搞个泪水灌溉系统？”

    “有机质含量不错。”他点头，“适合种懒人草。”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合着你把整个能量源地当自留地规划呢？

    正想吐槽，钥匙突然烫了一下。

    绿芽的第二片叶子完全展开了，叶脉里浮现出细密的符文，一闪即逝。

    我低头再看，谢无争已经盘膝坐下，锄头横放在腿上，手指轻轻敲击地面，节奏和能量体的嗡鸣渐渐同步。

    蓝光体的光丝不再试探，而是稳稳地悬在他鞋尖前一寸，像在等待指令。

    队长靠墙喘匀了气，小声问我：“他们……是不是认识？”

    我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不是它认得他。”

    顿了顿，补了一句：

    “是他本来就会这门语言。”

    话音未落，谢无争忽然抬头，看向我，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清。

    风太大。

    光太乱。

    但他眼神很静，像是早就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

    他张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嗡鸣：

    “你听过植物怎么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