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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公子不可言说的二三事 (20)
    凌霰白睫羽轻颤,淡色的唇瓣微微张开,又迟疑地抿起。

    似是看穿了这拙劣的伪装与借口,却不知该不该点破。

    少年见状,心头蓦地一紧,急急摊开掌心——

    那双本该养尊处优的手此刻布满伤痕:虎口裂着血口,指节磨出厚茧,掌心还有练枪时留下的青紫淤血。

    “祖父根本不让人休息……”

    闻人迦胥声音越来越小,连发梢都耷拉下来,透出几分委屈来。

    凌霰白的目光凝在那斑驳的伤痕上,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静默一瞬后,他轻声问:“我给你的药膏……可是用完了?”

    “……”

    少年浑身一僵。

    那药膏是道子送他的唯一物件,被他当宝贝似的供在枕边,怎舍得用来治这微不足道的伤?

    更何况这伤,就是他故意留着让道子看的……巴不得不愈合。

    凌霰白静静凝视他片刻,而后执起少年的手。

    !!!

    闻人迦胥顿时连动都不敢动。

    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交错的伤痕,似有灵韵流转,所过之处火辣的痛感竟真的渐渐消退。

    但更折磨的是那若即若离的触碰——每一下都像羽毛搔在心尖上,比疼痛更加令人难耐。

    “……这是?”

    “太虚观的愈伤术。”

    凌霰白垂眸,在他掌心勾勒完最后一笔符文,“以生机化淤血,不是什么高深道法,虽不及药膏见效快,但可暂缓疼痛。”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闻人迦胥却敏锐地察觉到——

    那人眉间那点朱砂似乎比方才淡了些许,连唇色都透出几分冰雪将融的透白。

    少年意识到什么,猛地抽回手,又惊又怒。

    “你……耗了元气?!”

    凌霰白微怔,似是没料他会是这般反应。

    他弯了弯眼睫,柔韧纤长的睫羽映得那眸光愈发泠澈剔透,纯粹地令人不敢直视。

    “我们是挚友,小公子待我好,我自然也当如此。”

    “……”

    闻人迦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绮念,在此刻化作了无尽的自责,像把钝刀在心脏上来回剐着……

    他齿尖不自觉地碾过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蓦地回神。

    “我、我皮糙肉厚!”

    少年别过脸去,嗓音哑的不成样子,“过两日……自己就好了……”

    正待气氛微妙之际,一阵清脆的叩门声打破了沉寂——

    “客官,您二位的饭菜备好了。”

    店小二在门外殷勤道。

    闻人迦胥如梦初醒,抿唇清了清嗓子:“进、进来。”

    话刚出口,他猛然意识到什么,一个箭步冲到衣架前扯下外袍,不由分说将凌霰白裹了个严严实实。

    “……?”

    凌霰白眨了眨眼,被裹得只露出一张脸的模样活像只雪白的茧,却乖乖任少年动作。

    店小二推门而入时,正撞见这一幕。

    红衣少年板着一张俊脸,眉眼凶戾,眼神却飘得比窗外的雨丝还乱。

    小二见怪不怪地垂下眼,手脚麻利地将漆木托盘上的菜肴一一布好:

    清蒸鲈鱼雪白如玉,翡翠虾仁晶莹透亮,菌菇炖鸡汤香气氤氲。

    最后呈上的两盏青瓷甜汤尤为精致。

    澄碧汤色中浮着莹白玉丸,金桂点缀其间,清甜中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馥郁香气。

    “这是本店赠品,名唤‘碧玉相思’。”

    店小二笑吟吟地介绍道,“咱们知府大人将在三日后迎娶天香阁的花魁娘子,这甜汤是娘子亲调的方子,全城十二郡的酒楼客栈都在送,讨个喜庆!”

    闻人迦胥闻言,眸子倏地亮了起来

    他素来嗜甜如命,这甜汤正正好合了他心意。

    “赏你的。”少年随手抛了块碎银过去。

    “哎哟~多谢小公子赏!二位慢用!”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接过,躬身退出了房间。

    房门“吱呀”一声合拢,闻人迦胥这才松开了攥着外袍的手。

    衣料从凌霰白肩头滑落时,少年耳尖微红,却强自镇定地将其中一碗甜汤小心放到他身前。

    “道子……”

    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放轻,“这甜汤瞧着还不错,你……尝尝?”

    说话间,他的目光偷偷往凌霰白脸上飘。

    见对方眼尾薄红依旧,并未因自己方才的行为而感到冒犯和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他飞快地抄起青瓷勺,朝自己那碗碧莹莹的甜汤探去。

    就在勺尖即将触到汤面时,一只微凉的手突然覆上他手腕。

    “!”

    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凌霰白轻轻蹙了蹙眉,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符。

    指尖一抖,符纸无火自燃。

    灰烬飘落甜汤的刹那,原本澄澈的碧色汤底突然翻涌沸腾,一条翡翠般的蛊虫扭曲着浮出水面。

    虫身剔透如琉璃,内里却有猩红血丝蠕动,痛苦地蜷缩伸展,看得人头皮发麻。

    “啪!”

    瓷勺砸在地上碎成几瓣。

    闻人迦胥一把扣住凌霰白手腕,连退三步。

    他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甜汤中扭曲的蛊虫。

    蛊虫……

    知府大婚……

    十二郡同庆……

    电光火石间,他瞳孔骤缩:“那花魁有问题!”

    凌霰白眼尾微挑,唇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哟~机智。

    “嗯。”

    他轻应一声,指尖掐诀,指节屈伸间暗合天干地支:

    “气机分作两脉,一脉指向天香阁,另一脉……连着朱国皇室。”

    “朱国?”

    闻人迦胥眯起眼,指节捏得咔咔作响,“都被我爹打得只剩半壁江山了,还敢作妖?当真是记吃不记打!”

    话音未落,少年脸色骤然一变:“等等,若是全城十二郡都在送这毒汤……”

    他猛地转向凌霰白,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得立刻通知府衙!”

    凌霰白眸光轻动,反手轻轻覆上他紧绷的腕骨,带着令人心安的沉稳力道。

    “小公子,知府大婚在即,府衙此刻必定鱼龙混杂,若贸然传讯,恐会打草惊蛇。”

    “那知府是个明白人倒也罢,若不是……”

    闻人迦胥冷嗤一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乱跳。

    “五十岁还娶花魁的老色胚,能是什么明白人!”

    烛火轻晃,凌霰白睫羽掩着眸光,无声勾唇:

    “既然要查,不如先用完这顿午膳,再亲自去会会那位天香阁的花魁娘子。”

    “什么?!”

    闻人迦胥瞪圆了眼睛,声音陡然拔高。

    那种地方……

    那可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虽说知道是为探查,可心里那股酸劲儿止不住往上冒。

    “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几乎是磨着后槽牙挤出这句话。

    凌霰白眼尾轻挑,那双含情目清凌凌地望过来,风流韵致倏然流转。

    “那就,有劳小公子保护我了。”

    这话他说得一本正经,偏生尾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上扬,像羽毛尖儿轻轻扫过耳廓,激得闻人迦胥耳根发烫,连带着脖颈都泛起一片绯色。

    少年喉结急促地滚动几下,仓皇别开视线,目光扫过满桌菜肴:“这些菜……”

    “无碍,只这甜汤有问题,”

    道子忽而轻笑,长睫在烛光下如蝶翼轻颤,竟罕见地透出几分狡黠。

    “奔波数日,总该填饱肚子再去砸场子。\"

    “……”

    砸场子?他哪有那么粗鲁!

    闻人迦胥气鼓鼓地瘪着嘴——道子当真是对他误会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