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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黄河9
    与此同时,延安杨家岭窑洞里烟雾缭绕。先生披着旧棉袄,坐在木桌前,手里的毛笔在纸上飞快移动。他在起草给江城长江局书记周明的电报。

    “……江城保卫战应坚持持久消耗之原则,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胜负标准。当前重点在于:一、尽可能消耗敌有生力量;二、争取时间完成后方工业内迁;三、在国际上树立我持久抗战之形象……”

    他停下来,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窗外传来战士们出操的口号声,整齐而有力。

    秘书叶子龙轻轻走进来:“先生,江城方面最新战报。”

    先生接过电报,迅速浏览。开封失守,日军逼近郑州。安庆告急。九江方面,第五军严阵以待。

    “老头子要守江城,”先生对叶子龙说,“这个决心是对的。但怎么守,他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

    “您是说……”

    “他要的是死守,我要的是活守。”先生站起身,走到墙上的地图前,“死守是把所有力量堆在江城,跟鬼子拼消耗。活守是以江城为饵,调动敌人,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你看,日军从北、东两面向江城进攻,战线拉得这么长,补给困难,兵力分散。这正是我们开展游击战、运动战的好机会。可惜啊,国民党方面不懂这个道理,或者说,他们不敢这么做。”

    叶子龙问:“为什么不敢?”

    “因为他们怕失去地盘,怕失去政权基础。”先生回到桌前,继续写电报,“我们共和不怕。我们的基础是人民群众,不是一城一地。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这是我们的战略。”

    毛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望转告国民党当局,保卫江城固属重要,然更应加强敌后游击根据地之建设。须知抗战之胜利,不取决于武汉之得失,而取决于全**民持久抗战之决心与能力……”

    写完电文,先生让叶子龙立即发往江城。他走到窑洞外,初夏的阳光洒在黄土高原上。远处,延河蜿蜒流淌,农民在田里劳作。

    “先生,您说江城能守住吗?”警卫员小吴忍不住问。

    先生笑了:“守得住要守,守不住也要守。关键是守住人心,守住抗战的决心。只要人心不散,华夏就亡不了。”

    他望向东南方向,那是江城的方向,也是整个华夏抗战最激烈的战场。

    “告诉同志们,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江城会战,只是持久战的一个阶段。赢了,不骄。输了,不馁。我们的路还长着呢。”

    下午安庆城北,大龙山阵地。第146师876团团长周翰熙趴在刚刚挖好的战壕里,用望远镜观察长江对岸。对岸的小池口,日军活动明显频繁起来。能看见卡车在运输物资,士兵在修筑工事。

    “团座,师部命令。”通讯兵递过纸条。

    周翰熙接过,上面只有一行字:“日军近日内可能渡江进攻,你部务必坚守大龙山阵地至少三日。”

    三日,周翰熙苦笑。876团满编两千四百人,经过连日布防和零星交火,现在能战斗的不到两千。而他们要防守的是五公里宽的正面,面对的是日军精锐的波田支队。

    “传令各营,”他对参谋长说,“再检查一遍工事。特别是反坦克壕,深度必须达到三米以上。铁丝网要加固,地雷要补足。”

    “团座,地雷不够了。全团只剩下两百多枚,平均每米正面不到一枚。”

    “那就重点布置在可能通过坦克的地段。”周翰熙说,“另外,把团属迫击炮连拆开,分配到各营。鬼子渡江时,先打船,再打人。”

    他爬出战壕,走到一处机枪阵地。这里部署着一挺民二四式重机枪,射手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安徽本地人。

    “叫什么名字?”周翰熙问。

    “报告团座,我叫陈二狗,怀宁人。”士兵立正回答。

    “打过仗吗?”

    “打过,在魔都打过,金陵也打过。”陈二狗说,“都输了。”

    周翰熙拍拍他的肩:“这次不一样。这次咱们在自家门口打。看见对岸没有?那些小鬼子想从你家门口过去,打江城,你说该怎么办?”

    “揍他狗日的!”陈二狗咬牙道。

    “好!”周翰熙点头,“你这挺机枪,要封锁江面。鬼子坐船过来时,给我往死里打。子弹管够,打光了找我领。”

    “是!”

    巡视完阵地,周翰熙回到团指挥所。这是一个半地下掩体,顶上用圆木和泥土加固。地图铺在弹药箱拼成的桌子上,参谋们正在标注最新情况。

    “团长,有个情况。”侦察连长报告,“我们发现对岸日军在准备一种……奇怪的船。不像一般的登陆艇,船头有铁板,像是能放下来的。”

    周翰熙皱眉:“难道是坦克登陆舰?”

    “不像。船不大,但很多,有几十艘。”

    周翰熙在地图上画了个圈:“不管是什么,重点防御姑溪河口到西门码头这一段。这里江面最窄,水流较缓,是渡江的最佳地点。”

    他顿了顿:“另外,组织敢死队。如果鬼子登陆成功,敢死队负责反冲锋,把他们赶下江。”

    “团长,我去!”一个年轻的参谋站起来,“我学过武术,拼刺刀不含糊。”

    周翰熙看着这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想起他只有十九岁,是江城大学的学生,战争爆发后投笔从戎。

    “好,”周翰熙点头,“但你不是一个人去。各营各连都要组织敢死队,军官带头。”

    命令传达下去。阵地上,士兵们开始写遗书,整理装备,检查武器。有人把全家福照片贴在钢盔内侧,有人把最后的银元交给战友保管。

    一个老兵默默磨着刺刀,刀锋在磨石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他磨得很仔细,每一寸都不放过。

    “老张,你都磨了半小时了,够快了吧?”旁边的年轻士兵说。

    老兵抬头,眼神平静:“小子,记住。刺刀磨得快,杀人时利索,自己也少受罪。这是魔都战场上学来的。”

    年轻士兵缩了缩脖子,也开始磨自己的刺刀。

    夕阳西下,长江被染成一片血红。对岸,日军的炊烟袅袅升起。这边,**阵地上飘起稀饭的香味。

    大战前的夜晚,总是格外宁静,也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