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和对联装点着曾经被洪水肆虐的房屋和街道。
孩子们穿着难得的新衣,在院子里追逐嬉戏,鞭炮声此起彼伏。
赵平安已经一岁半,穿着苏婉清亲手缝制的红色棉袄,摇摇晃晃地在院子里学步,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语言。
赵四站在一旁,满眼慈爱地看着儿子,时不时上前扶一把,防止他摔倒。
“平安,到妈妈这里来。”
苏婉清蹲在几步开外,张开双臂鼓励着儿子。
小家伙咧开嘴笑了,露出几颗乳牙,迈着不太稳当的步子向前走去。
当他终于扑进母亲怀抱时,赵四和苏婉清相视而笑,眼中满是为人父母的喜悦。
这是他们在基地度过的第三个春节,也是灾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年。
食堂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每人能分到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碗带着肉片的炖菜,这在平时是不可想象的奢侈。
马书记还特批,给每户分配了半斤花生和少许糖果。
夜幕降临,基地礼堂里热闹非凡。
职工和家属们齐聚一堂,举办简单的春节联欢会。
孩子们表演节目,大人们聊天说笑,气氛热烈。
赵四作为基地领导,上台发表了简短的新年贺词。
他回顾了过去一年基地抗灾救灾、恢复生产的艰辛历程,感谢了每一位职工的付出。
“同志们,过去一年,我们共同经历了风雨,也见证了真情。”
赵四的声音在礼堂里回荡。
“我们的基地不仅从洪水中站了起来,而且变得更加强大、更加团结。”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许多老职工眼中闪着泪光。
他们亲身经历了那场灾难,也参与了灾后重建,对赵四的话感同身受。
然而,细心的赵四注意到,今年的春节与往年有些不同。
虽然表面上一片喜庆,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紧张感。
联欢会上,几个刚从外地探亲回来的年轻技术员表演了一个新式的“革命歌舞”,动作夸张,歌词充满火药味。
表演结束时,台下掌声稀稀拉拉,一些老职工面面相觑,表情复杂。
马书记坐在赵四身边,低声说。
“老赵,你注意到了吗?今年回家探亲的人回来,都带了些外面的消息。”
赵四点点头。
作为穿越而来的,他清楚即将到来的回事多么疯狂的风暴,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剧烈变化。
报纸上的文章越来越激进,广播里的语调越来越高昂,就连平时往来基地的运输队司机,闲聊时也透露出一些不寻常的信息。
“听说北京、上海那些大城市,年轻人组成了什么‘战斗队’,到处破四旧。”
马书记的声音压得更低,“咱们这山沟沟里,也不知道这股风会不会吹进来。”
联欢会结束后,赵四一家三口慢慢走回家。
夜空中有零星的烟花绽放,那是基地化工车间的小伙子们用自制火药放的。
赵平安已经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趴在赵四的肩膀上。
苏婉清挽着丈夫的另一只手臂,轻声说。
“今天的联欢会挺好的,就是那几个年轻人的节目,让人有点...不太舒服。”
赵四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着远山和星空,心中思绪万千。
回到家,安顿好孩子后,赵四习惯性地进行每日签到。
这么多年来,签到系统已经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不仅提供了关键的技术资料,也时常给予他急需的物资支持。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1966年春节特别奖励:三线建设急需专业人才名录。】
赵四心中一震,连忙查看系统提供的资料。
名录上列出了几十位在各个领域有突出贡献的专家学者,详细介绍了他们的专业背景和研究方向。
更让赵四注意的是,这些专家大多身处大城市的高校和科研机构,而他们的专业领域正好与三线建设目前的技术需求高度契合。
赵四陷入沉思。
作为从未来穿越而来的人,他清楚地知道1966年意味着什么,知道即将到来的风暴会有多么猛烈。
这份名录的出现绝非偶然,系统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苏婉清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看到丈夫对着一份名录发呆,关切地问:“四哥,怎么了?”
赵四将名录递给妻子,小心措辞道。
“我在想,我们三线建设的技术研发遇到了瓶颈,如果能引进一些高水平专家,或许能突破现在的困境。”
苏婉清仔细阅读着名录,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这些可都是国家顶尖的人才啊!”
“你看,这位是材料学专家,这位是空气动力学权威,如果能把他们请到我们基地来,对我们的科研工作肯定大有裨益。”
但她随即又皱起眉头:“不过,这些专家大多在重点高校和科研院所工作,怎么会愿意来我们这山沟沟呢?”
赵四沉吟片刻:“我听说外面有些动荡,或许可以借此机会,以‘支援三线建设’的名义向上级申请调派一些专家过来。”
他没有透露系统的信息,也没有明说外面的真实情况,但苏婉清何等聪明,立即从丈夫的语气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你是说...外面的情况已经影响到科研工作了吗?”苏婉清压低声音问道。
赵四点点头:“我从报纸和广播里感觉到一些苗头,再加上最近探亲回来的人带来的消息...恐怕高校和科研机构难以正常运转了。”
夫妻二人一直聊到深夜,制定了初步的行动计划。
赵四决定春节后立即与马书记和李老联系,以三线建设技术升级需要为由,申请调派专业人才支援三线建设。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按照习俗,大家互相拜年。
赵四一家刚吃完早饭,就有职工和家属陆续上门。
“赵顾问,苏老师,新年好!祝你们身体健康,工作顺利!”
王工头带着妻儿第一个登门,手里还提着一小袋自家炒的花生。
接着,刘淑兰、田妈等老邻居也来了,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大家聊着家常,逗弄着赵平安,气氛温馨融洽。
然而,在这片祥和的氛围中,赵四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谐的细节。
几位老家在城市的职工,忧心忡忡地谈论着家乡的变化。
有人说自己的亲戚被批评了,有人说母校的老师被迫停课,还有人说城里的红卫兵开始“破四旧”,连春节习俗都被视为封建迷信。
“我娘来信说,今年城里都不让贴春联、放鞭炮了。”
一位年轻技术员低声说,“说这是‘四旧’,要破除。”
另一位老工程师叹气:“我弟弟在大学教书,来信说学校已经停课了,学生们都去搞运动了。”
这些谈话虽然零散,但拼凑起来,勾勒出山雨欲来的画面。
下午,赵四去给马书记拜年,两人在书房里密谈了很久。
“老赵,你的想法很好,但我们以什么理由向上级要人呢?”
马书记抽着烟,眉头紧锁。
赵四早有准备:“我们可以强调基地技术升级的紧迫性。”
“上级对三线建设的工作很重视,如果我们提出需要专家支持技术攻关,应该会得到考虑。”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一些高校已经停课了,与其让那些专家闲着,不如请他们来帮助我们搞建设。”
马书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春节后我就向部里打报告。”
“不过老赵,你觉得外面的情况真的会影响到我们这里吗?”
赵四望着窗外嬉戏的孩子们,轻声道:“但愿不会。但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晚上,赵四和苏婉清将睡着的儿子安置好,两人坐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
“四哥,我有点担心。”
苏婉清轻声说,“如果外面的动荡影响到我们基地,会不会干扰生产和科研?”
赵四握住她的手:“我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春节后,我会向李老汇报,建议对基地核心区域实行更加严格的管理,确保科研和生产不受影响。”
他顿了顿,继续说:“同时,我们也要做好职工的思想工作,防止外部动荡影响到内部的团结。”
苏婉清靠在他肩上:“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赵四低头看着妻子,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美。
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升起一股责任感。
他不仅要保护这个小家,也要保护基地这个大家,甚至要尽力保护那些可能遭受不公的国家栋梁。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
赵四知道,1966年将是不平凡的一年,时代的洪流即将席卷这片土地。
而他,已经做好了迎难而上的准备。
系统给予的专业人才名录,不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尽自己所能,以合理的方式为国家保住这些珍贵的火种。
夜色渐深,基地的灯火在寒风中闪烁,如同永不熄灭的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