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外,旷野之上。
随着田中义一那声歇斯底里的咆哮,日军最后的赌注被推上了牌桌。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
履带碾压过冻土,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三十六辆日军坦克,排成了一个巨大的攻击楔形,卷起漫天的尘土,向着平安县城那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城墙缺口冲去。
领头的是十二辆九七式中型坦克,也就是日军引以为傲的“奇哈”战车。
虽然在欧洲战场上,这种只有25毫米装甲、扛着短管57炮的坦克也就是个“脆皮罐头”,但在缺乏反坦克武器的中国战场,它就是无敌的钢铁猛兽,是步兵的噩梦。
跟在后面的是二十四辆九五式轻型坦克,俗称“豆丁”。
而在这些钢铁怪兽的履带后面,是田中义一拼凑起来的最后两个步兵大队。
他们猫着腰,端着刺刀,眼中闪烁着绝望而疯狂的光芒。
这是最后的冲锋。
要么进城,要么死。
……
九七式坦克指挥车内。
山本中佐死死地抓着潜望镜的手柄,手心里全是汗水。
车舱内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味和废气味,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快!再快一点!”
山本中佐对着通话器吼道。
“支那人的重炮虽然厉害,但他们肯定没有反坦克武器!”
“只要冲进城内,就是我们的天下!”
透过潜望镜,他看到了越来越近的城墙缺口。
那里已经被重炮轰塌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坡。
碎砖烂瓦堆积如山,但这挡不住坦克的履带。
“看!”
驾驶员突然大喊一声。
“城墙上没有人!”
山本中佐定睛一看。
果然。
那段残破的城墙上,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甚至连那几门恐怖的88毫米高炮也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
山本中佐狂笑起来,心中那一丝原本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
“他们怕了!”
“他们在我们的重炮轰击下,肯定已经死伤惨重,撤退了!”
“勇士们!”
“冲进去!”
“碾碎他们!”
“板载!!”
“嗡——”
坦克引擎发出了最大功率的咆哮。
第一辆九七式坦克,像是一头蛮牛,猛地冲上了废墟堆。
履带卷起碎石,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它昂着车头,不可一世地越过了城墙缺口,重重地砸在了城内的街道上。
紧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日军的坦克群,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股脑地涌入了平安县城。
……
平安县城内。
街道上静悄悄的。
两侧的房屋大多已经被炸毁,只剩下断壁残垣。
地上到处都是弹坑和碎玻璃。
风一吹,卷起地上的灰尘,带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山本中佐的坦克行驶在最前面。
他的炮塔转动着,黑洞洞的炮口警惕地搜索着四周。
但是,没有人。
没有机枪手,没有炸药包,甚至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奇怪……”
山本中佐皱了皱眉头。
“难道真的都被炸死了?”
他打开舱盖,探出半个身子,贪婪地呼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
虽然满是硝烟味,但却让他感到一种征服的快感。
“各车组注意!”
“保持队形,沿主干道推进!”
“步兵搜索两侧建筑!”
“遇到活人,统统杀掉!”
日军的坦克群,沿着平安县城最宽阔的那条主街,长驱直入。
履带碾压过路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跟在后面的日军步兵,也壮着胆子冲了进来。
看到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们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支那人跑了!”
“平安县城是我们的了!”
甚至有日军士兵开始欢呼起来。
然而。
他们并不知道。
就在他们头顶,就在那些看似空无一人的废墟之中。
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就像是一群看着猎物走进陷阱的恶狼。
……
地下指挥部。
巨大的沙盘前。
陈峰手里拿着那个搪瓷茶缸,轻轻吹了吹漂在上面的茶叶沫子。
沙盘上,代表日军坦克的三十六个黑色棋子,已经全部进入了被标记为红色的区域。
那个区域,是一条长达五百米的直道。
两侧都是坚固的石质建筑,虽然被炸塌了一部分,但地基依然完好。
这是一个天然的棺材。
“连长,鬼子全进来了。”
王大柱站在旁边,看着沙盘,咽了口唾沫。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还有一丝紧张。
毕竟,那是三十多辆坦克啊。
以前要是遇到这么多坦克,独立团早就撒丫子跑路了。
但今天……
陈峰放下茶缸,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来了就好。”
“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拿起步话机,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说“该吃饭了”。
“各单位注意。”
“客人到齐了。”
“关门。”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气。
……
街道两侧。
一座被炸塌了一半的二层小楼里。
新兵二蛋趴在一堆碎砖后面,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根拉火绳。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心脏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打坦克。
而且是这么近的距离。
透过砖缝,他甚至能看清下面那辆日军坦克履带上的泥土,能闻到那股刺鼻的尾气味。
那庞大的钢铁车身,在他眼里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山。
“别抖。”
一只粗糙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老兵班长趴在他旁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卷,眼神冷冽如刀。
“记住连长教的。”
“这就是个铁皮罐头。”
“咱们手里的家伙,就是开罐器。”
二蛋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班长,俺……俺记住了。”
就在这时。
二蛋的耳机里,传来了陈峰那冰冷的声音。
“关门。”
老兵班长的眼睛猛地一亮。
他吐掉嘴里的烟卷,狠狠地拍了一下二蛋的后脑勺。
“拉!!”
二蛋猛地一闭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拉动了手中的绳索。
“轰!!!”
街道的尽头。
也就是日军坦克群刚刚进来的那个城墙缺口处。
突然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陈峰早就让人在那里埋设了五百公斤的高爆炸药。
爆炸的威力,瞬间将两侧摇摇欲坠的城墙彻底震塌。
无数吨重的砖石和泥土,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瞬间就将那个缺口堵得严严实实。
甚至连跟在最后面的两辆九五式轻型坦克,都被活埋在了里面。
“纳尼?!”
走在最前面的山本中佐,听到身后的巨响,猛地回头。
只见退路已经被封死,漫天的烟尘遮蔽了视线。
“八格牙路!怎么回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街道的最前方。
也就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突然传来了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嘎吱——”
路面上,几块看似普通的铁板突然翻开。
露出了下面狰狞的反坦克拒马。
紧接着。
两侧的废墟中。
那些原本看起来只是普通砖墙、破窗户、垃圾堆的地方。
突然动了。
伪装网被掀开。
麻袋被推倒。
露出了一个个黑洞洞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炮口。
那是Pak&bp;40&bp;75毫米反坦克炮!
那是Flak&bp;36&bp;88毫米高射炮!
整整三十六门火炮。
在这个狭窄的街道两侧,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交叉火力网。
距离,不到一百米!
在这个距离上,别说是日军的薄皮坦克。
就是德国人的虎式坦克来了,侧面也得被打个对穿!
这哪里是伏击?
这分明就是行刑!
“开火!!!”
随着各个炮位指挥官的一声怒吼。
平安县城的街道,瞬间变成了炼狱。
“轰!轰!轰!轰!”
数十门火炮同时怒吼。
炮口喷出的火焰,瞬间照亮了昏暗的街道。
一枚枚穿甲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狠狠地撞向了那些日军坦克。
首当其冲的,就是山本中佐的那辆九七式指挥车。
它正对着一门Pak&bp;40反坦克炮。
距离只有五十米。
Pak&bp;40的炮手甚至不需要瞄准镜,直接盯着炮管就能打中。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那是75毫米穿甲弹击穿装甲的声音。
日军九七式坦克那可怜的25毫米正面装甲,在德制穿甲弹面前,就像是纸糊的一样脆弱。
炮弹瞬间贯穿了车体首上装甲,钻进了车舱内部。
紧接着。
是一声沉闷的殉爆声。
“轰隆!!”
山本中佐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整辆坦克就像是一个被吹爆的气球。
炮塔被巨大的冲击波直接掀飞了十几米高,重重地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车体内部喷出了数米高的烈焰。
钢铁扭曲,血肉蒸发。
“打中了!俺打中了!”
二蛋兴奋地大叫起来。
刚才那一炮,正是他所在炮位的杰作。
“别废话!装填!继续打!”
老兵班长一脚踹开冒烟的弹壳,大声吼道。
“把这帮铁王八全部送回老家!”
……
战斗?
不。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是一场钢铁与火焰的狂欢。
日军的坦克手们彻底懵了。
在这个狭窄的街道里,他们根本无法机动,无法掉头。
前面被堵死,后面被堵死。
两侧全是炮口。
他们就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老鼠,只能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轰!”
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试图转动炮塔还击。
但它的炮塔刚转了一半。
侧面的一栋二层小楼里,一门88毫米高炮发出了怒吼。
这门原本用来打飞机的巨炮,此刻被拉平了炮管,在这个距离上打坦克,简直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88毫米的高爆穿甲弹,直接命中了那辆坦克的侧面。
没有什么击穿不击穿的说法。
那是直接粉碎!
巨大的动能,直接将那辆九五式坦克撕成了碎片。
零件、履带、负重轮,漫天乱飞。
连同里面的三个鬼子坦克兵,直接变成了零件状态。
“八嘎!反击!反击!”
一辆日军坦克的车长绝望地推开舱盖,试图用那挺可怜的车载机枪扫射。
但他刚探出头。
“哒哒哒哒哒——”
隐藏在屋顶上的M42通用机枪响了。
像撕布机一样的恐怖射速,瞬间将那个鬼子车长的上半身打成了筛子。
鲜血喷溅在坦克炮塔上,触目惊心。
跟在坦克后面的日军步兵更惨。
他们原本指望坦克能给他们提供掩护。
但现在,这些坦克变成了吸引火力的磁铁。
而且,当坦克爆炸殉爆的时候,周围的步兵就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啊!!!”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无数日军步兵被坦克爆炸的破片扫倒,被燃烧的燃油溅满全身,变成了火人,在街道上疯狂地翻滚、哀嚎。
“救命!妈妈!”
“这是地狱!这是地狱啊!”
日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们丢下武器,哭爹喊娘地想要往回跑。
但是,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而在他们头顶,无数支St44突击步枪和M42机枪,正在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交叉火力。
立体打击。
这就是陈峰给田中义一准备的“大餐”。
……
十分钟。
仅仅过了十分钟。
平安县城的主街道上,枪炮声渐渐稀疏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濒死者的呻吟声。
三十六辆日军坦克。
没有一辆是完整的。
它们横七竖八地瘫痪在街道上,全部变成了燃烧的废铁。
有的被掀飞了炮塔,有的被炸断了履带,有的被烧成了空壳。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至于那两个步兵大队。
除了少数几个装死或者是被压在尸体下面的幸运儿。
其余的,全部变成了这片钢铁坟场的陪葬品。
王大柱从一栋废墟后面走了出来。
他手里提着那支发烫的St44,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忍不住咂了咂舌。
“乖乖……”
“连长这招‘关门打狗’,打的还是铁皮狗……”
“这下鬼子连狗崽子都剩不下了。”
他走到一辆还在燃烧的九七式坦克旁边,踢了一脚那个掉在地上的炮塔。
“呸!”
“什么狗屁帝国战车。”
“在咱们连长面前,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
城外。
日军前线指挥部。
死一般的寂静。
田中义一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那个还在发出“沙沙”声的步话机。
几分钟前。
他还能听到山本中佐那狂妄的笑声。
还能听到坦克引擎的轰鸣声。
但是现在。
只有电流的杂音。
最后传来的声音,是无数人的惨叫,是恐怖的爆炸声,还有山本中佐临死前那一声绝望的嘶吼:
“这是陷阱!!全是反坦克炮!!啊——”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田中义一的手在颤抖。
他那把象征着荣耀的指挥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输了。
彻底输了。
炮兵没了。
空军没了。
现在,连最后的战车大队也没了。
他手里,已经没有任何牌可以打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
“那个鬼影……到底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反坦克炮……”
田中义一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烧红的炭,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就在这时。
一直死寂的平安县城方向。
突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那不是枪声。
也不是炮声。
而是一种更加低沉、更加雄浑、更加充满力量的机械轰鸣声。
“嗡——嗡——嗡——”
地面开始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比刚才日军坦克冲锋时还要剧烈。
田中义一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这……这是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