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时,西门家幸存的子弟们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少……少主!”
“是少主!少主来了!”
绝处逢生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们。
西门皓双目含泪,嘶声大喊,其他子弟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看着那道白衣背影,如同看到了神只。
西门听没有回头。
他剑尖微抬,遥遥指向惊魂未定的影蚀。
剑身如秋水,映照着满街冰霜与血迹,也映照着他冰冷无波的眸子。
“黑沼。”
西门听的声音,比这满街的冰霜更冷,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谁给你的胆子……”
“动我西门家的人?”
影蚀在最初的惊骇后,却没有预想中的恐惧,反而……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影蚀的笑声在寂静的长街上回荡。
“我当是谁,原来是霜月城第一天骄,西门听,西门少主驾到!”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直了身体。
“上一届霜月城大比,以道基后期修为,击败当时道基中期的南宫家翘楚,东郭源,一举夺魁,名动全城。”
影蚀语气却充满了玩味。
“如今更是一骑绝尘,破入悟道境,堪称年轻一辈楷模……啧啧,真是耀眼得很啊。”
他的话,瞬间打开了西门家子弟记忆的阀门。
是啊,他们的少主,是如此的惊才绝艳!
是家族的骄傲!是被整个霜月城仰望的存在!
一股狂热崇拜的情绪,在幸存的西门子弟胸中激荡。
“少主!杀了他!为柱子和小五报仇!”西门皓双目赤红,嘶声怒吼。
“对!杀了他!用他的血祭奠死去的兄弟!”
“少主神威!诛杀此獠!”
群情激愤,他们看向影蚀的目光,充满了刻骨的仇恨,看向西门听的背影,则充满了信任。
西门听背对着他们,持剑的手稳如磐石。
听到影蚀提起“东郭源”这个名字,他冷峻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东郭源……那个曾经在擂台上给他带来些许麻烦的对手,那个南宫家的分家子弟。
可惜了,一只困于精致鸟笼的雀鸟,羽翼再华美,也飞不出那片方寸之地。
而他西门听,早已翱翔于更高的天空。
这丝笑意转瞬即逝,快得无人察觉。
他看向影蚀,目光中的杀意更浓,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聒噪。”
“你的遗言,仅此而已?”
“遗言?”影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声更加放肆,甚至带上了几分癫狂。
“哈哈哈!西门少主,你以为……吃定我了?”
话语落下,他猛地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玉瓶。
没有丝毫犹豫,影蚀拔开瓶塞,将瓶中那团蠕动的“东西”,仰头吞了下去!
“咕咚……”
下一刻。
“轰!”
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的气息,猛地从影蚀体内爆发出来!
他周身的黑袍猎猎作响,面具下的双眼骤然亮起两团猩红的光芒。
原本只是悟道初期的灵力波动,节节攀升!
悟道中期!
那阴冷的黑气,在他周身缭绕,将他映衬得如同从九幽爬出的恶鬼!
“什么?!”西门皓脸色煞白,失声惊呼。
其他西门子弟更是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狂热的呼喊戛然而止,化作一片倒吸冷气的嘶声。
悟道……中期?!怎会如此儿戏?!
说突破就能突破的吗?
影蚀感受着体内的强大力量,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
他的双眼盯住脸色终于微变的西门听,说道:
“西门听……你以为,我为何敢现身,敢在你西门家的地盘,猎杀你西门家的子弟?”
“而且……”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下方那些面色惨白的西门家修士。
“你们要恨,要报仇,对象不该是我这只恶犬。”
“而是你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家主大人,西、门、业!”
“什么?!”
“你胡说八道!”
“家主怎么会……”
西门家子弟们纷纷怒吼驳斥。
他们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前方那道白衣身影,他们的少主,西门听。
西门听持剑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他的脸上,一种狰狞的难看神色,不受控制地浮现。
他没有反驳,没有出言安抚族人,只是死死地盯着影蚀。
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这沉默,这可怕的沉默,比任何辩驳都更有力地击碎了西门家子弟心中最后的侥幸。
影蚀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笑声越发刺耳癫狂:
“哈哈哈哈!看吧!看看你们少主的脸色!他不敢否认!”
“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被白雾和血腥笼罩的天地:
“你们知道这满城的白雾,这些行尸走肉的‘尸傀’,是怎么来的吗?没错!是我们黑沼的手笔!”
“但促成这一切的,默许这一切的,甚至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的,正是你们西门家!是西门业!”
“没有他的帮助,我们如何能在这霜月城来去自如?”
“没有他的配合,城主萧天南如何会被囚禁?”
“让萧云鹤那个蠢货拿着虎符令胡作非为,封锁全城,为我们创造最好的机会?!”
“不……不可能……”有人失神地喃喃。
影蚀却还不罢休,他的眸子扫过地上死去的西门家修士尸体。
“看看这些死去的族人,看看这些正在变成怪物的凡人!”
“他们的血,他们的怨,他们的因果……这笔滔天的罪业,该算在谁头上?!”
“是我黑沼吗?不!是你们西门家!是西门业的野心,是你们整个西门家的贪婪!”
“是你们,亲手将这座城,将这数十万生灵,推入了地狱!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影蚀的气息稳定在了悟道中期。
那磅礴的灵力压得幸存的西门家子弟喘不过气,更压得他们心神崩溃。
他们呆呆地站着,看着狂笑的影蚀,又看向前方始终沉默的少主。
再看看满地同袍的尸骸和远处嘶吼的尸傀……
信仰,在崩塌。
骄傲,在粉碎。
西门听缓缓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了一片冰封的杀意。
他知道,有些事,从父亲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无法回头了。
而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斩断一切可能动摇家族“大业”的变数。
例如眼前这个废话太多,必须死在这里的黑沼修士。
霜寂剑,发出了低沉的嗡鸣,杀意,凛冽如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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