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璃怔住。
“你不能丢下我们。”
沈岚音抬眼，那一瞬间她的神色竟带着某种从未有过的脆弱：“没有悦来轩，我们就没有家了。”
霜璃的脑子“嗡”地一声，思考的能力像被火海里的呼救声影响。
这不对。
沈岚音可不会这么说。
可幻境太真实了，热浪灼得她的皮肤发疼，连每一丝吸入的空气都带着灰烬味。
“主子！”大牛的喊声从火里传来。
霜璃抬头，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纷纷从火海里冲了出来。
大牛扛着一个破桶，小翠抱着一摞账本，脸上和身上全是烟灰。
望春、半夏、秋桑、款冬也在，她们衣衫凌乱脚步踉跄，嘴里齐声喊：“主子！快救我们啊！”
“主子？”霜璃一愣。
那一瞬，她心里微微一颤。
不对啊，他们不该知道这个称呼。
可幻境并不给她留下来细细思考的机会。
“悦来轩塌了，咱们就没地方去了！”小翠哭喊着扑到霜璃面前，“求求主子，别走！以后还给您做最爱吃的桂花蜜藕。”
大牛咬咬牙把破桶里的水泼在火上，那火却越烧越旺。
“这火......”霜璃低声喃喃。
那不是普通的火，是心火。
这幻境是在烧她的“执念”。
在柳汀镇先是在奴隶市场遇到沈岚音，后来用第一桶金分期买下悦来轩。
从阿恒到周砚，再到铁匠大叔，还有那十个孩子，不知不觉间身边聚满了这么多人。
她把这当作在异世安身的第一个家。
她害怕失去这里的一切。
“霜璃，你救救他们。”幻境里沈岚音的声音变得冷漠起来，“否则你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模糊，整个人也快被火场里的烟雾吞噬掉。
霜璃的手垂在两侧紧握成拳。
火光之中，她仍能听见周砚的声音，“小姐，这是给你炼好的养元丹！”
铁匠大叔拄着残破的锤子跪在一旁：“小丫头，你不要丢下大家！”
每一个声音都热切得像真的。
霜璃看着他们，一张张熟悉的脸，一道道急切的呼喊。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她认识的人，因为这些人的眼神是空的。
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胸腔逐渐发闷。
幻境在慢慢吞噬着她。
火焰在她的脚边汇聚成一条赤色的河，幻影里的沈岚音站在河的另一头。
“霜璃。”她的声音冷冷的。
“你是逃不过的。”
“你什么都救不了。”
霜璃的喉咙像被灼热的空气封住。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阿恒，那个脸上糊满血迹的男人还轻声道：“别走。”
“留下来……这里才是你的世界。”
霜璃的心几乎要碎掉了。
下一秒，她忽然释怀了，那笑容中还带着泪。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抬起头看向那片燃烧的街巷：“幻境啊幻境，你以为我怕失去，可我真正怕的是不敢继往前走。”
火焰逐渐从刚刚的河流在她周身聚成旋涡。
“阿恒，如果你是真的，就听我一句。”
她的声音坚定，“你不该在这里。因为你不会求我留下。”
霜璃伸出手，灵气在掌心汇聚，像一枚绿色的种子充满希望。
那是木灵根的本源气息。
整个幻境的烈焰在这一刻动摇。
幻影的沈岚音面色骤变，冷声道：“你在做什么？”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霜璃抬手，灵光骤然炸开。
万千绿意从火海中冲出，如春草破土，如新芽撕裂焦壳。
那是生命的力量。
火焰与绿光交织，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街道开始崩裂，屋檐继续坍塌，虚幻的人影一个接一个地在火中溶解。
大牛、小翠、望春、半夏、秋桑、款冬、周砚、铁匠大叔......他们都朝她伸出手。
“主子，救我。”
“主子，别走。”
泪水模糊了霜璃的视线，却没有停。
“谢谢你们。”她轻声说，“但我知道，你们不是真实的。”
她脚下的火河被翡翠般的绿藤覆盖住，藤蔓越长越高攀附而上，最后把她托入半空。
整个幻境中的灵气逆流而上，汇入她的识海。
“轰！”
天地一震。
她的意识被一股巨力猛然拉扯，眼前的烈焰瞬间碎裂成无数片光。
世界坍塌以后又溶解。
只剩下一片无边的白。
她站在这片白色的空间中，呼吸终于平缓下来。
“这就是......心境的尽头吗？”
一滴璀璨的光从她的心口溢出，在空中缓缓绽放化作一朵淡淡的莲花。
莲心中的光芒一点点渗入她的识海。
那一刻，她仿佛能听见灵气的声音：像柔软的湖泊，像苍天的树，像蓬勃的心跳。
她看见自己的识海从原本的浑浊变得清明，所有的灵气在她体内重新归位，流转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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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与身终于彻底契合。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每一次呼吸都与天地同频。
心火已灭，只余木生。
另一边。
司空曜的幻境中，烈火焚天。
硝烟滚滚，天地间只余刀剑交鸣与嘶吼回荡。
他独自立于战场中央，身披着残破战甲，长戟横空。
脚下遍布焦土与碎甲，尸山血海，尽是他亲手斩落的敌与友。
狂风卷起灰烬，火焰舔舐着他的铠甲，战鼓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是你渴望的力量。”
虚无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像从他心底深处传出。
他抬头望向那片染红的天，眼底浮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光。
“吞并四国，统一九州，那才是我要的盛世。”
他大笑着纵身而起，戟光化作万丈烈焰，整片战场为之一颤。
可当最后一具身影倒下，火焰吞噬掉一切，他的笑声渐渐止住。
天地寂静如死，风声都被战火熄灭。
入眼处是无边的血海。
脚下都是熟悉的尸体，是那些他曾率领的将士和兄弟。
他怔怔地望着前方，火光倒映在他眼底，像灼烧着最后一丝执念。
“这是你渴望的力量。”那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缓缓闭上眼，“战到最后，连对手都没了。这算什么胜利？”
长戟落地，火焰一寸寸熄灭。
余烬在风中漂浮，像灵魂散去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心底的戾火随之消融。
那一刻，识海中原本翻腾的战意逐渐平息，化作一股澄澈的清流，回归身体。
当他睁开眼，幻境破碎如镜，烈火化作点点星光。
他的神识稳固如山，灵息贯通四肢百骸。
那股力量不再是为战而生的暴戾，而是沉稳如刀锋归鞘的锐气。
他轻声道：“真正的胜利，在于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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