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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这力量,是神明才有的权柄
    山谷里,那一声轻如羽毛的“爹……娘……”消散在微风中,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砸在涂山月的心湖里,激起滔天巨浪。

    她僵在原地,怀里抱着昏睡过去的涂山幺幺,那小小的身体冰凉得吓人,仿佛刚刚被治愈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被抽干了所有的温度。

    她的视线,却死死地钉在那片掉落在兽皮上的黑色鳞片。

    暗金色的纹路在火光下流转,像一只嘲弄的眼睛,凝视着她,也凝视着所有自以为是的青丘狐族。

    一个念头,一个她之前无论如何也不敢深思的、被刻意忽略的可能性,此刻如同一条从深渊中探出头的毒蛇,缠住了她的神魂,让她从骨子里泛起寒意。

    渊皇带走幺幺,真的是因为那场啼笑皆非的意外吗?

    或者说,那场意外,本身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必然”?

    涂山月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作为姻缘长老,她一生都在与“缘”打交道。

    青丘的红线,是牵引,是缔结,是顺应天道的撮合。

    它温柔,含蓄,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可刚刚,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幺幺用金色的丝线,强行将一位长老与他数百年前的“盛年”记忆连接,那是逆转时光。

    她看到了幺幺用水晶般的丝线,抽取所有人的“祈愿”化作力量,那是凭空创造。

    她看到了幺幺用褐色的丝线,借来大地山川的“不屈”意志,那是篡夺权柄。

    最后,她甚至看到了那些霸道阴冷的魔气,在她的红线操纵下,被扭曲了本质,从“死亡”的毒药,变成了“生命”的养料。

    这不是术法。

    这不是青丘传承的任何一种秘术。

    这是在修改规则。

    是在一张画着“死亡”的画卷上,用最蛮横的姿态,强行抹去旧的笔触,重新定义“生命”。

    这是……创世神才拥有的力量。

    涂山月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看着怀中那张熟睡的小脸。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小小的眉头紧锁着,似乎在梦中也在经历着某种痛苦。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青丘最了解红线的人。

    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就像一个在沙滩上捡拾贝壳的孩童,而幺幺,已经看到了那片名为“因果”的、无垠的深海。

    渊皇……他看上的,就是这片海。

    山谷中,一片死寂。

    所有被治愈的青丘族人,都站着,一动不动。

    他们低头看着自己完好如初的身体,感受着灵脉中重新流淌的、平稳的灵力,脸上却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愧疚与恐惧的麻木。

    他们得救了。

    代价是,他们亲眼看着那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幺幺,在他们面前,一次次被魔气灌满,又一次次被抽干。

    每一次红线闪耀,她的气息就更冰冷一分。

    每一次伤口愈合,她身上的魔气就更浓重一分。

    他们像是依附在一棵神树上的藤蔓,用自己的痊愈,贪婪地吸食着神树的生命力,同时,也眼睁睁看着一条来自魔界的毒藤,将它的根,更深地扎入神树的核心。

    涂山峰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那个被他自己打出的巴掌印还清晰地留在脸上。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那个被他辱骂、被他质疑,最后却救了他性命的小狐狸。

    他之前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此刻都变成了一根根烧红的铁针,反复穿刺着他的神魂。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的行为有多么可笑。

    那不是在质疑一个被蛊惑的族人。

    那是在冲着一场正在降临的神迹,狂吠。

    涂山月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魔气与青草气息的空气,呛得她胸口发闷。

    她小心翼翼地将幺幺平放在地上,想为她理一理额前凌乱的碎发。

    可她的手指,在距离幺幺皮肤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她能感觉到,一层无形的、冰冷的屏障,笼罩着幺幺的全身。

    那是渊皇的气息。

    一种安静的、却不容侵犯的宣告。

    这件“物品”,属于他。

    涂山月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缓缓收回。

    她不再去看幺幺,而是伸出手,用两根手指,极其轻缓地,拈起了那片黑色的鳞片。

    入手的感觉很奇特。

    冰凉,坚硬,却又仿佛带着一种微弱的、源于生命本身的脉动。

    她将鳞片凑到眼前,借着火光,仔细端详着上面那玄奥的暗金色纹路。

    这纹路,她曾在青丘最古老的禁地典籍的拓片上见过。

    那是一种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比魔族更古老的种族的图腾。

    一个与“混沌”和“初始”有关的种族。

    幺幺的父母,当年追查的,究竟是什么案子?

    他们留下的这枚鳞片,又代表着什么?

    渊皇,这个活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魔尊,他在这场跨越了数年的谜案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无数的线索,无数的疑问,在她脑中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涂山幺幺,就是这张网最中心的、被死死缠住的猎物。

    不,或许不是猎物。

    涂山月看着那枚鳞片,又看了看幺幺手腕上那根已经安静下来的红线。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浮现出来。

    或许,幺幺不是猎物。

    她是……钥匙。

    一把能够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而渊皇,不是猎人。

    他是那个,想要得到钥匙,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教会这把钥匙如何“开锁”的人。

    这个认知,让涂山月浑身一震。

    她一直以来的思路,都错了。

    他们想的,是如何从渊皇手中“救”出幺幺。

    可如果,幺幺的处境,本身就是一场更宏大棋局的一部分呢?

    如果,她所背负的,是连青丘都无法触及的、关于她父母失踪的真相呢?

    强行带她走,斩断这根线,或许不是拯救。

    是毁灭。

    是亲手将这把唯一的钥匙,折断在锁孔里。

    涂山月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下来。

    恐惧和绝望,如同退潮的海水,缓缓褪去,露出了底下坚硬的、名为“决断”的礁石。

    她不能再用长老的身份去命令她。

    也不能再用族人的安危去绑架她。

    她必须,相信她。

    相信这个已经不再是闯祸精的小狐狸。

    相信她手中那份,连神明都要为之侧目的力量。

    涂山月摊开手掌,那枚黑色的鳞片,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她看着昏睡中的幺幺,眼神变得无比复杂,却也无比清晰。

    她俯下身,轻轻地、郑重地,将那枚鳞片重新塞回了幺幺腰间的那个、做工粗糙的“宝贝袋子”里。

    然后,她拉过一张兽皮,盖在了幺幺冰凉的身体上。

    做完这一切,她没有起身,而是盘膝坐在了幺幺的身边,为她护法。

    她看着跳动的篝火,火光映在她清冷的瞳孔中,仿佛燃烧着某种新的意志。

    三天。

    渊皇给了他们三天时间。

    这三天,她要等的,不是渊皇的期限。

    她要等的,是幺幺醒来。

    然后,她要亲口问她。

    问她关于她父母的一切。

    并且,将这枚鳞片,这唯一的线索,正式地,交到她的手上。

    因为,从这一刻起,解开这个谜团的,不再是青丘。

    只能是涂山幺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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