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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快刀斩尽奸恶人
    《快刀》

    崇祯十五年,济南府的柳叶刚染上秋霜,城门口的斩妖台已被鲜血洇得发暗。

    捕快陈九斤,抚摸着腰间横刀。

    这柄雁翎刀,随他斩过七十二颗盗首,刃口至今未卷。

    “陈爷,今日斩的是章丘马六的余党。”小捕快递来酒葫芦,手却在发抖。

    “听说那伙人专劫官粮,砍起人来比土匪还狠。”

    陈九斤灌了口辣酒,刀鞘上“斩鬼”二字被磨得发亮:“再狠的人,见了我的刀也得服软。”

    他望向被押解而来的盗群,忽然眯起眼。

    队伍末尾的年轻人戴着镣铐,却昂首望着天边南飞的雁群,嘴角还沾着草屑。

    “你,过来。”陈九斤扬了扬下巴。

    年轻人被推搡着上前,陈九斤瞥见他手腕上的刺青:半截断刀。

    “章丘马六的人?”

    “回爷的话,小的姓陆,唤作青崖。”

    年轻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笑了,“早闻陈爷刀快,今日可有幸见识?”

    陈九斤挑眉,手指叩了叩刀鞘:“你倒不怕死。”

    “怕与不怕,都是个死。”陆青崖望向斩妖台边的槐树,落叶正扑簌簌落在刑具上。

    “只求陈爷给个痛快,听说您的刀‘斩首无二割’,若能死在这刀下,也算值了。”

    午时三刻,日头被云翳遮住半张脸。

    陆青崖跪在斩妖台前,后颈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淡青色的胎记。

    陈九斤解下腰间横刀,刀刃在阴云中泛着冷光,围观百姓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陆青崖,你可知罪?”监斩官拍了惊堂木。

    “知罪。”陆青崖盯着刀刃,“但求陈爷动手。”

    陈九斤踏前半步,靴底碾碎一片枯叶。

    十年前,第一次行刑,手抖得险些握不住刀,是师父在耳边说:“刀快,心要更稳。”

    刀光闪过,如电劈云。

    陆青崖的头颅滚出三尺远,眼睛却还睁着,嘴角竟带着笑意。

    围观人群发出惊呼,却见那头颅,在青石板上转了三圈,忽然开口:“好快刀!”

    寂静瞬间笼罩刑场,连监斩官手中的朱笔都掉在地上。

    陈九斤握着刀的手,第一次发颤,陆青崖的身子,仍跪在原处,颈间血如泉涌,却未即刻倒下。

    三日后,陈九斤在城西乱葬岗烧纸。

    秋风卷着纸钱灰扑在他脸上,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他望着陆青崖的坟头,新立的木牌上,写着“义士陆青崖之墓”,这是他偷偷置办的。

    “你究竟是谁?”陈九斤对着墓碑喃喃,“马六的人怎会有这种气派?”

    忽闻身后草木响动,陈九斤反手拔刀,却见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举着破碗。

    “官爷行行好,赏口酒喝。”

    酒葫芦递过去的瞬间,乞丐袖口滑落,露出与陆青崖腕间,一样的断刀刺青。

    陈九斤瞳孔骤缩,刀鞘已抵住对方咽喉:“说!陆青崖是什么人?”

    乞丐咳嗽着跪下:“陈爷容禀……陆爷本是济南府学廪生。

    去年章丘闹饥荒,官府私吞赈粮,陆爷便带着我们劫了官仓……”

    陈九斤的刀“当啷”落地。

    想当初,陆青崖被押解时,望向天边大雁的眼神。

    那是读书人,才有的清正。

    断刀刺青在暮色中,晃得他眼疼,那是“替天行道”的暗语,江湖上唯有义盗,才会纹在腕间。

    半月后,陈九斤接到密令:剿杀章丘余党。

    他望着案头的令牌,想到陆青崖头颅滚动时的喝彩,那声音竟比刀啸更清晰。

    深夜,他悄悄潜入府衙库房,撬开了尘封多年的卷宗。

    “崇祯十四年,章丘县饿死百姓三千二百一十四人……”

    陈九斤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页,指甲深掐掌心。

    卷宗里夹着半张告示,“奉旨开仓放粮”的朱批下,是密密麻麻的缺粮记录。

    经办官员,正是如今的济南知府。

    五更天时,陈九斤背着横刀出了城。

    章丘山林里,他遇见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衣襟上别着半截断刀。

    “陈爷是来杀我们的?”妇人将孩子护在身后,却没有逃跑。

    “陆爷说,您刀下不斩无辜。”

    “陆青崖说过我什么?”陈九斤握紧刀柄。

    “他说,陈爷的刀是好刀,可惜握刀的手,被官府蒙了眼。”

    妇人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陆青崖的遗书。

    “他早知道难逃一死,只望陈爷能看清楚,这世道……”

    信纸在风中展开,墨字力透纸背:“愿以我血,洗君刀刃之垢。”

    陈九斤想起刑场上那声“好快刀”,原来不是赞刀,是赞他终究没有辜负,这柄刀的锋芒。

    济南府衙的正堂里,知府大人捧着茶盏,望着下首的陈九斤。

    “听说你去了章丘?余党可曾剿杀干净?”

    “回大人的话,斩了。”

    陈九斤向前半步,横刀出鞘三寸。

    “但有一人,下官想斩了大他。”

    “谁?”知府的声音有些颤抖。

    “那个人,就是你。”陈九斤毫无表情。

    知府的茶盏摔在地上,碎瓷片溅在脚踝:“你、你敢……”

    “陆青崖临刑前问我,刀为什么快。”

    陈九斤的刀光,映着对方惊恐的脸。

    “我说,因为刀不认人。

    现在才明白,刀若认不清善恶,越快越伤人。”

    刀刃闪过,知府人头落地。

    陈九斤望着堂前“明镜高悬”的匾额。

    那四个字,被血溅得模糊不清,倒像是陆青崖坟头的落日。

    城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是新上任的巡抚带着卫队赶来。

    陈九斤横刀插在地,声音清冷:

    “陆青崖的头颅,转了三圈,那是要我,替他看清楚这世道。

    如今我看清了,这刀,也该换个握法了。”

    康熙年间,有个老捕快常在济南城西说书,讲的是明末义盗与快刀捕头的故事。

    说到陆青崖头颅喝彩时,台下总有人惊呼:“那快刀后来如何了?”

    老捕快便摸着腰间空鞘笑:

    “刀嘛,自然是斩尽了贪官,又去斩江湖上的不平事。

    听说有人在泰山见过个刀客,腕间纹着断刀,用的是柄雁翎刀,刀背刻着‘斩鬼’二字。

    那刀光啊,比天上的闪电还亮。”

    月光漫过茶盏,照见老捕快眼角的刀疤。

    他望着天边银河,忽然想起陆青崖的遗书最后一句:

    “若刀刃必沾血,愿染的是奸佞之血,而非百姓之血。”

    远处传来梆子声,惊起栖鸟,恰似当年斩妖台上那道快刀,劈开了笼罩人间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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