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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道士》
    招远县的韩家,是当地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

    家主韩修,表字子贤,性情疏朗,素以好客闻名乡里。

    同村有个姓徐的书生,常到韩家饮酒作乐,久而久之,竟成了韩修座上的常客。

    这日,韩修又在家中设宴,邀了几位乡邻好友同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笃笃”的敲击声,似是有人以钵盂叩门。

    韩家的仆人出去查看,见是一个云游道士,便往他的钵盂里投了些钱米。

    谁知那道士竟分文不取,也不肯离去,只是执着地敲着门。

    仆人有些恼怒,便不再理会,转身回了府中。

    韩修在席间听得门外敲击声久久不绝,便问仆人是何缘故。

    仆人将方才之事如实禀报,话未说完,那道士竟自行推门而入。

    韩修见他来得突兀,却也并未动怒,反而起身相迎,邀他入座。

    那道士进得厅来,对着主客众人只是随意举手一揖,便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韩修与他略作寒暄,才知他初来乍到,暂居在村东的破庙之中。

    韩修笑道:“道长何时到了东观栖身,我竟未曾听闻,实在是有失地主之谊了。”

    道士答道:“贫道乃山野之人,初来贵地,并无相熟之人。

    只是听闻居士为人慷慨,乐善好施,便斗胆前来,希望能讨一杯酒喝。”

    韩修闻言,命仆人摆上酒杯。

    那道士竟是个海量,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二十余杯,仍面不改色。

    同席的徐生见这道士衣着破旧,满身尘垢,言行举止又颇为傲慢,便有些轻视他,对他不甚有礼。

    韩修虽也觉得这道士有些唐突,但念及自己好客的名声,也只当他是个四海为家的旅人,并未过多计较。

    谁知自此以后,每逢韩家设宴,这道士必定不请自来,遇到食物便吃,遇到酒水便饮。

    起初韩修还觉得无妨,次数多了,也渐渐有些厌烦他频繁上门。

    一日,席间酒酣,徐生忍不住嘲讽道士道:“道长天天来做客人,难道就不想做一次主人,回请我们一次吗?”

    道士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贫道与各位居士一样,也只是双肩扛着一张嘴罢了,哪有能力做东请客呢?”

    徐生被他噎得一时语塞,面红耳赤。

    道士见状,又道:“不过,贫道心中早已怀有诚意,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表达。

    今日便斗胆相邀,明日中午,请二位务必赏光,让贫道略尽地主之谊。”

    韩修与徐生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怀疑,不知这穷道士能拿出什么来待客。

    但既然他已开口相邀,两人也不好推辞,便应承了下来。

    第二日中午,韩修与徐生相邀一同前往村东的破庙。

    一路上,两人还在嘀咕,猜想着,那道士是否真的备好了宴席。

    只怕是到了那里,连口饭都吃不上。

    正说着,却见那道士早已在路边等候。

    他见二人到来,便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一边走一边闲聊。不知不觉间,已到了一处寺院门前。

    韩修与徐生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的寺院院落崭新,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连绵不绝,直插云霄。

    两人见状,大为惊奇,韩修问道:“我许久不曾到这东边来,这寺院是何时修建的?”

    道士答道:“刚刚竣工不久。”

    三人走进院内,只见屋舍内的陈设极为华丽,许多珍奇古玩,就连韩修这等世家大族也未曾见过。

    韩修与徐生不由得肃然起敬,对这道士的来历更是好奇。

    刚一坐下,便有仆童上来斟酒布菜。

    只见那仆童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锦衣,脚穿朱履,十分伶俐。

    上的酒菜更是芳香美味,丰盛异常,远超韩修平日的宴席。

    酒足饭饱之后,又上了一道小食。

    只见盘中的珍奇水果多得叫不出名字,盛放水果的器皿,都是水晶玉石所制。

    用来饮酒的玻璃盏,直径足有一尺多。

    正吃着,道士忽然说道:“去把石家的姊妹叫来。”

    仆童应声而去,不一会儿,便有两位美人走了进来。

    一位身材细长,如同风中弱柳;

    另一位身材娇小,年纪最轻,但两人都生得极为妩媚动人,世间少有。

    道士让她们唱歌为众人下酒。

    年纪小的那位拿起拍板,轻轻敲击着唱起歌来。

    年纪大的那位则拿起洞箫,和着歌声吹奏,声音清越婉转,美妙动听。

    一曲唱罢,道士举起酒杯,催促众人干杯,又让仆童给每人都斟满了酒。

    他环顾四周,问道:“两位美人许久不曾跳舞了,不知还能否为我们舞上一曲?”

    话音刚落,便有仆童在筵席前展开一块毛毡。

    两位美人相对而舞,只见她们的长衣在空中飞舞,拂起阵阵香尘。

    舞罢,她们便斜倚在画屏之上,微微喘息。

    韩修与徐生看得心旷神怡,如痴如醉,不知不觉间已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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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道士却似乎并未在意客人的状态,自己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对二人说道:

    “二位请自便,慢慢饮酒,贫道稍作休息,马上就回来。”

    说罢,便转身离去。

    韩修与徐生抬眼望去,只见南屋的墙壁下,摆放着一张螺钿镶嵌的大床。

    两位美人中的年长者上前,为道士铺好锦被,扶他躺在床上。

    谁知那道士竟拉着年长的美人一同躺下,又命年幼的美人站在床前,为他抓痒。

    韩修与徐生见此情景,心中颇为不忿。

    徐生更是借着酒劲,大声喊道:“道士休得无礼!”

    说罢,便要上前去捣乱。

    那道士见状,急忙起身,一溜烟地跑了。

    徐生见那年幼的美人还站在床前,便乘着酒兴,拉着她来到北边的一张榻上,公然拥抱着睡了下去。

    韩修见状,心中也有些意动,心想:“徐生都如此了,我又何必迂腐呢?”

    于是便径直走到南边的榻上,想要与那位年长的美人亲热。

    谁知那美人睡得十分沉,他怎么推都推不醒。

    韩修便抱着她一同躺下,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明,韩修从梦中醒来,只觉得怀中抱着一个冰冷的东西,冻得他直打哆嗦。

    他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自己抱着的,竟是一块长石。

    此时正躺在冰冷的台阶下。

    他急忙起身,去看徐生,见徐生还未醒来。

    走近一看,只见徐生枕着一块沾满粪便的石头,正酣睡在破败的厕所之中。

    两人醒来后,互相讲述了昨晚的经历,都觉得惊骇不已。

    他们环顾四周,只见眼前是一片荒草萋萋的庭院。

    只有两间破旧的茅屋而已,哪里还有昨日所见的华丽、寺院和美人呢?

    韩修与徐生面面相觑,这才明白,昨晚是遇到了仙人或者鬼怪,被那道士好好地捉弄了一番。

    从此之后,两人再也不敢以貌取人,对世间的奇闻异事也多了几分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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