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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宾娘归来(连城28)
    《连城》大结局。

    暮春的桃花雨落得正盛,连城刚触到新抽芽的桃枝,就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乔大年沉稳的步频,也不是顾云章带着伤患特有的微跛。

    那脚步声细碎,像初春融雪滴落石阶,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她猛地回头,桃花瓣簌簌落在肩头。

    溪边站着个素衣女子,青丝用木簪松松挽着,眉眼清丽得像水洗过的月光。

    正是宾娘!

    可她分明有影子。

    脚下的青草被踩出浅浅的凹痕,手中还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刚采的野菌,沾着晶莹的露水。

    “你……”

    连城喉咙发紧,指尖下意识抚向心口,那里的粉痕正微微发烫。

    女子弯唇一笑,梨涡里盛着桃花影:“姐姐不认得我了?”

    声音是宾娘的,却带着人间的温软,再无半分幽冥的空灵。

    乔大年闻声赶来,见着女子时猛地怔住,腰间的柴刀“当啷”落地。

    顾云章刚提着官服走近,手里的野果滚了一地,他指着女子,半晌说不出话:

    “你、你不是……”

    “烟消云散了,是吧?”宾娘提着篮子走上前,竹篮磕碰的轻响打破了凝滞,

    “冥王说我阳寿未尽,又念我护你们三次灰飞烟灭,便寻了个刚断气的孤女身子,把魂魄塞了进来。”

    她接着说:

    “判官还让我带话给你们,你们仨的七日之劫圆满完成,各增阳寿一百年,运气好的话,还可修炼成仙籍。”

    她抬手,指尖拂过史孝廉墓碑上的尘灰,竟留下淡淡的暖意:

    “那孤女也叫宾娘,与我同名,倒省了改名的麻烦。”

    连城忽然扑过去抱住她,泪水打湿了她肩头的素布:“你吓死我了!”

    宾娘的身体是暖的,带着阳光晒过的青草香。

    她轻轻拍着连城后背,声音发颤。

    “我在阴司听判官说,姐姐总在我衣冠冢前说想看春天……

    我便求着冥王,赶在清明前回来了。”

    乔大年捡起柴刀,刀鞘上的木纹映着三人相拥的影子,喉结滚动半晌,才憋出句:“回来就好。”

    顾云章摸着后脑勺直笑,官袍上沾着的草屑掉了满身。

    “这下好了,咱们四个,总算凑齐了。”

    宾娘住了下来。

    她不肯去顾云章安排的县衙别院,偏要在山谷里搭间竹屋,离连城和乔大年的茅舍不过百步。

    白日里跟着连城采野菜,夜里就着月光绣帕子,偶尔还会缠着乔大年学劈柴,说是“总要学些人间营生”。

    可她总有些不自在。

    比如见着乔大年给连城梳头,会悄悄躲进竹林;

    比如顾云章送来新酿的桃花酒,她会红着脸推说不胜酒力。

    这日连城正在晒药草,见宾娘对着竹篮里的菌子发呆。

    篮子边放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上面的并蒂莲歪歪扭扭,倒像是两朵互相躲闪的花。

    “还在生自己的气?”

    连城递过一杯热茶。

    宾娘捏着帕子角,指尖泛白。

    “当年我痴迷姐姐美貌,又嫉恨乔郎……”

    “都过去了。”

    连城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的颤抖。

    “你以魂飞魄散换我们生路时,就都清了。”

    宾娘眼眶泛红:“可我如今……”

    “如今你是活生生的宾娘。”

    乔大年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他肩上扛着捆新伐的竹枝,竹枝上还缠着朵粉色的野蔷薇。

    “顾兄说县衙后院的莲池该修了,问你要不要去看看图纸。”

    宾娘猛地抬头,蔷薇花的影子落在她眼底,像团跳动的小火苗。

    入夏时,顾云章带着新铸的莲池图纸来山谷。

    三人围坐在石桌旁,宾娘捧着图纸看得认真,指尖点在池边的石阶位置:“这里该再加个小石凳,姐姐爱在这里看书。”

    乔大年往她碗里添了块冰镇的酸梅汤:“你倒比我还懂她。”

    宾娘手一抖,酸梅汤洒在图纸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连城笑着抽过帕子帮她擦拭,却在触到她发烫的耳垂时,忽然明白了什么。

    夜里,连城躺在乔大年身侧,听着窗外的蛙鸣,忽然轻声道:“宾娘看你的眼神,和看我时一样。”

    乔大年的手顿在她发间:“我知道。”

    “那你……”

    “她救过我们三次。”

    乔大年的声音沉在夜色里,带着桃花木床的温润。

    “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连城翻过身,指尖描摹着他胸口淡淡的金莲印记:“我娘说,情蛊双生是命,可人心不是。”

    她抬头,月光落在两人交缠的睫毛上。

    “顾大哥说,下月他要娶邻县的苏姑娘了。

    往后这山谷,就我们三个了。”

    乔大年吻了吻她的额头,心口的金莲印记微微发烫,与她掌心的粉痕遥相呼应。

    七夕那日,山谷里挂起了三盏河灯。

    连城的灯上画着并蒂莲,乔大年的画着青山,宾娘的却画了片竹林,竹林深处藏着两朵依偎的花。

    河灯顺着溪水漂向远处,宾娘忽然轻声道:“我在阴司时,判官说人有三生石,可我看姐姐和乔郎,分明是把两世的缘都并成一世过了。”

    乔大年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冰凉,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那我们就过三世。”

    宾娘猛地抬头,撞见他眼底映着的两盏河灯,一盏是连城的,一盏是她的。

    连城笑着将自己的灯,往宾娘的灯边推了推,溪水荡起涟漪。

    三盏灯渐渐挨在一起,暖黄的光晕在水面融成一片:“你看,水流都让它们凑一块儿呢。”

    秋分时,顾云章带着苏夫人来贺喜。

    他刚进谷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竹屋前的空地上,连城正教宾娘纺线,乔大年在一旁劈柴。

    阳光穿过三人交叠的影子,落在晾着的蓝印花布上,布上绣着罕见的三花并蒂纹样。

    “这、这是……”

    顾云章挠着头,苏夫人却笑着捅了捅他的腰。

    “傻看什么,还不快把贺礼拿出来。”

    宾娘红着脸往连城身后躲,连城却牵着她的手走上前。

    乔大年站在两人身侧,三人的影子在夕阳里拉得很长,像株同根而生的连理枝。

    冬日第一场雪落时,宾娘的竹屋里添了张新床。

    乔大年将连城的绣架搬到窗边,又在宾娘的书案旁放了个暖炉。

    宾娘给乔大年缝补磨破的袖口,连城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她还在幽冥通道里,听着宾娘最后的嘱托。

    “在想什么?”

    乔大年的手覆上她的手背。

    连城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雪花落在三人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渍:“春天之后,还有这么多好日子。”

    宾娘放下针线,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炉壁上的莲花纹被摩挲得发亮:“往后的日子,会更好。”

    雪越下越大,山谷里的三座坟茔被白雪覆盖,像铺了层厚厚的棉被。

    新抽芽的桃核已长成半尺高的幼苗,在雪地里挺着嫩绿的身子。

    茅舍里,烛火摇曳。

    连城靠在乔大年肩头,宾娘挨着连城的腿边坐着,三人看着烛芯爆出的火星,听着窗外簌簌的雪声,谁都没有说话。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