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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月宴流星拐(汪士秀07)
    洞庭湖夜,浩渺无垠。

    皎洁明月挣开薄云,清冷银辉倾洒万顷碧波。

    湖面平如镜,倒映漫天星斗,水天交接处,虚实难辨。

    深秋夜风携着凉意与水汽,轻拂湖面,只泛起细碎涟漪,更添静谧空阔。

    汪士秀独站船头,青衫随风微动,望着澄澈江景,心中却满是沉郁,似被无形之物牵引。

    离家近十日,父亲的模样在八年时光里愈发清晰。

    那爽朗笑声、宽厚手掌,还有庭院中藤球跳跃的声音,沉甸甸压在他心头。

    “阿爹……”

    他轻声呼唤,声音消散在湖风中。

    刹那间,异变陡生!

    “哗啦啦……!”

    前方百丈开外湖心处,平静湖面毫无预兆地剧烈翻涌,水花如沸水般上腾,打破夜的寂静。

    紧接着,五道身影破水而出。

    为首三人踏波而立,身形高大,衣着奇特。

    虺金甲身着灿金锦袍,月光下光芒夺目,阔口方颐,双目似炬,威严自生;

    敖银梭银袍似雪,身形瘦长,面容阴柔,狭长双眼闪烁狡黠寒光,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诮;

    玄墨鳞黑袍如夜,面容方正冷峻,眼神沉静深邃。

    三人头戴古拙皂色高冠,冠带垂至肩背,月光下投下扭曲长影。

    两名侍从随后浮出,一矮小如童子,面目模糊;一佝偻似老叟,动作僵硬。

    他们合力抬出一张巨大的、泛着水光的席子,迅速铺在翻涌水面,席子稳稳浮于波涛,瞬间展开足有半亩。

    接着,奇异酒具、器皿和盛满珍馐的盘碟被摆上席面,器皿碰撞发出温润沉厚的“嗡嗡”声,宛如古玉相击。

    “好月!好风!”

    虺金甲声如洪钟,震得水面波纹荡漾。

    他大马金刀坐在主位,端起硕大玉爵,环顾四周,“今夜当畅饮一番!痛快!”

    说罢仰头灌酒,酒液顺嘴角流下,滴在锦袍也不在意。

    敖银梭优雅撩起银袍下摆,在虺金甲左侧坐下,执起精巧犀角杯,晃动琥珀色液体,眯眼望向明月。

    “大哥所言极是。

    此景让小弟忆起当年,随广利王赴梨花岛夜宴,那才是仙家气象。”

    语气中既有追忆,又暗藏攀比。

    玄墨鳞默默在虺金甲右侧落座,拿起通体乌黑的陶碗自斟一碗酒,沉稳不躁,未参与谈论风景,只是举杯示意后,便自顾自小口啜饮,目光扫过湖面,透着洞悉一切的沉寂。

    老叟迟缓地为他添酒,眼睑低垂,月光下阴影深重。

    “广利王?”

    虺金甲放下玉爵,抹嘴,瞪眼看向敖银梭,不屑道:“二弟,休提那些旧事!

    什么仙家气象,都是虚的!

    哪有咱兄弟在洞庭自在?

    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想踢球就踢球,多痛快!”

    敖银梭嘴角讥诮更甚,轻抿酒道:

    “大哥豪情,小弟佩服。

    只是自在归自在,少了些雅趣。

    广利王宴上,仙娥献舞,美酒佳肴,丝竹悦耳,此间终究简陋了。”

    他目光扫过席面和老叟,意有所指。

    虺金甲浓眉紧皱,正要发作,玄墨鳞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如礁石摩擦,带着奇异的稳定力量:

    “雅俗皆为虚妄。有酒,有月,有兄弟,便足矣。”

    他再次举杯示意。

    虺金甲怒气稍消,哼了一声又给自己倒满酒。

    敖银梭眼底闪过阴霾,旋即化作笑意,举杯应和。

    三人推杯换盏,谈笑声隐隐传来。

    因距离远、且受水波风声干扰,汪士秀和船工们只能听到模糊片段,更觉诡异。

    船工们吓得面无人色,趴在船舱不敢出声。

    汪士秀紧握船舷,掌心满是冷汗,强自镇定观察,目光紧盯玄墨鳞身旁的佝偻老叟。

    月光朦胧,老叟一直低头,面容不清。

    但侧脸轮廓、佝偻背脊和僵硬站姿,都像钝刀割着汪士秀的心。

    太像父亲了,他血液几乎凝固,差点喊出“爹”。

    就在此时,老叟似被玄墨鳞吩咐,抬头侧身取酒壶。

    借着月光,汪士秀看清他的脸。

    皱纹密布,皮肤灰败,眼神浑浊呆滞,与记忆中父亲判若两人。

    汪士秀心头一沉,失望与恐惧袭来。

    可他又觉老叟眼底深处,似有极力压抑的东西一闪而过。

    正心乱如麻时,席间再生变故。

    酒过三巡,虺金甲不耐烦文绉绉的宴饮,猛顿玉爵,粗声道:“光喝酒无趣!趁这月色,活动下筋骨!取‘水精球’来!”

    童子般的侍从立刻应声入水,片刻后,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大圆球浮出。

    球体半透明银白,内如灌水银,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华,还散发着磅礴水元之力的波动。

    “好宝贝!”

    虺金甲大笑起身,身躯踏得席面微晃。敖银梭和玄墨鳞也跟着站起。

    虺金甲走到席边,抬腿猛抽水精球。

    “呜!”

    球体呼啸着冲天而起,光华暴涨,照亮数十丈湖面,如流星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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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痛快!”

    虺金甲得意大笑。

    水精球升至顶点后下坠,敖银梭银袍一闪,鬼魅般出现在落点下方。

    侧身用膝盖外侧垫球,卸去大半力道。

    再弹小腿,球旋转着飞向玄墨鳞,速度快且角度刁钻。

    玄墨鳞黑袍微动,抬臂张手,涌出无形吸力。

    眼看球要被控住,老叟突然动了。

    他似被球下坠的劲风带得“失衡”,趔趄前扑半步,脚尖轻蹭球边缘。

    这一蹭,力道极微,时机却妙,球的轨迹瞬间改变,向上弹跳,擦着玄墨鳞指尖,朝汪士秀的小舟砸去。

    “不好!”

    船工们惊恐万分。

    汪士秀暴起。

    八年苦练的蹴鞠技艺已融入他的血脉,面对飞来的奇球,本能战胜恐惧。

    他左脚蹬船舷,腾空而起,右腿贯注全力,使出汪家祖传绝技:流星拐!

    “给我……起!”

    怒吼声中,足背抽击球体。

    球轻软有弹性,冲击力让他右腿酸麻,但流星拐的精髓在卸力变向。

    球被抽中后,光华扭曲波动,改变方向斜向上旋转飞起。

    内部银白液体被激发,一道七彩光柱从被踢处射出,刺破夜空,映照半片天空。

    光柱消失后,水精球拖着七彩光尾,如陨星般带着毁灭的瑰丽坠向湖心。

    “噗通!”

    巨响过后,湖面炸开七彩水花,气泡疯狂上涌,光芒闪烁后湮灭,只留下漩涡和带着奇异馨香的水汽。

    湖面瞬间寂静。

    水宴席上,亦是死一般的寂静。

    虺金甲笑容僵住,满脸惊愕;

    敖银梭眼睛眯成细缝,寒光如毒蛇般盯着汪士秀;

    玄墨鳞收回落空的手掌,手指微蜷,目光带着复杂看向扑倒的老叟。

    老叟挣扎着爬起,低头颤抖。

    无人看到的阴影里,他眼底深处似有压抑已久的火星,被汪士秀的流星拐点燃。

    敖银梭阴冷的声音打破寂静:“何物生人?敢败我兄弟兴致?!”

    这质问如丧钟,敲在众人心头。

    小舟上一片绝望的死寂。

    就在此时,老叟抬起头,带着惊魂未定的眼神,看向玄墨鳞,声音不大:

    “三爷……您看……此等变向诡谲、劲力内蕴之法……像不像……像不像……‘吾家流星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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