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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血书赤子(鸦头5)
    《鸦头》之五:血书赤子。

    王文在老家经营些田产,日子过得安稳而平静。

    一日,他照例去县城集市采买,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目光无意间扫过街角,却被一个蜷缩的身影牢牢吸住。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在初冬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形如槁木。

    王文心头一紧,那轮廓竟有几分熟悉。

    他快步上前,俯身细看,待辨清那浑浊双目下的面容时,不由失声惊呼:“赵兄!赵东楼兄!”

    地上的乞丐浑身一颤,抬起迷茫的双眼,在王文脸上逡巡良久,终于认出故人。

    刹那间,他老泪纵横,羞愧得想要躲藏,却被王文一把牢牢扶住。

    “赵兄,何至于此啊!”

    王文见他落魄至此,心中酸楚难当,不由分说,便将这同乡挚友搀扶回家。

    热水、热饭、干净衣裳。

    一番梳洗整顿,赵东楼虽仍显憔悴,精神却稍振。

    王文在暖阁中摆下酒菜,二人对坐。

    三杯薄酒下肚,赵东楼未语泪先流,长叹一声,声音沙哑:“王老弟,愚兄……悔不当初,无颜见你啊!”

    他哽咽着,将满腹苦水与悔恨倾倒而出。

    原来,当年王文与鸦头私奔后不久,吴媪便查明了是赵东楼从中牵线搭桥,顿时勃然大怒。

    其后不知何故,吴媪决意举家北迁。

    彼时赵东楼已被那妮子迷了心窍,竟鬼使神差地变卖了在楚地的产业。

    将带不走的货物贱价处理,揣着全部钱财,随她们一同北上。

    “这一路上,车马舟船,仆役开销,已是耗费巨大。

    那妮子更是挥霍无度,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索取无厌。

    愚兄那点家底,如同雪狮子向火,消融得快啊!”

    赵东楼眼中充满了血丝与悔恨,“到了京城,她更是变本加厉,非山珍海味不食,非名家匠作不戴,与人攀比成风……

    短短数年,便将我积蓄榨取得干干净净,床头金尽!”

    他猛灌一口酒,喉结剧烈滑动:“钱财一空,那吴媪与妮子立刻便换了嘴脸。

    吴媪整日指桑骂槐,白眼相加。

    那妮子…她嫌贫爱富,先是夜不归宿,后来索性卷了剩余细软,搬到一富商外宅中去住了。

    再不肯回头看我一眼!最终……最终我被她们扫地出门,流落街头……

    唉,如今才大梦初醒,那勾栏瓦舍之中,何来真情实意?

    所图的,不过是我囊中黄白之物!财尽则恩绝,愚兄……是咎由自取啊!”

    王文听得唏嘘不已,只能温言安慰:

    “赵兄莫要过于自责。当年若非你仗义相助,小弟也无缘得遇鸦头。

    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急切而颤抖。

    “赵兄既随她们北上,可知鸦头后来境况如何?

    我苦寻多年,杳无音信,她……她可还安好?”

    提到鸦头,赵东楼神色一正,眼中流露出深刻的怜悯与同情:“鸦头……那孩子,命太苦了!”

    他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吴媪抓她回去后,恨她私奔,更恨她坚贞不肯接客,便对她百般折磨!

    鞭笞、饿饭、关黑屋……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举家迁到京城,吴媪仍不死心,还想逼她就范。

    可鸦头性子何其刚烈,竟以死相抗,宁折不弯!

    吴媪暴怒之下,将她囚禁在后院一处暗无天日的地窖之中,派人严加看管,如同对待重犯,多年来不见天日!”

    赵东楼抹了把泪,继续道:

    “最可怜的是……鸦头在那地窖之中,竟为你生下了一个男孩!

    吴媪嫌恶至极,孩子刚落地,便命心腹之人偷偷抱走,丢弃在了育婴堂门口……

    想必……想必就是老弟你寻回的那个孩子,王孜了!”

    “果然如此!果然是我的孜儿!”

    王文泪如雨下,既是欣慰父子终究团聚,更是心痛鸦头所受的非人苦难。

    “天可怜见,让我父子重逢!可鸦头她……她竟一直在那地狱之中煎熬……”

    赵东楼从怀中内衣里,颤抖着摸索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包。

    层层打开,里面是一封折叠整齐,却已边缘磨损的信笺。

    “愚兄被赶出来前,心中实在不忍,念及与老弟旧情,更怜鸦头之苦。

    一日,我趁吴媪外出,偷偷溜到那囚禁鸦头的地窖窗外。

    鸦头听到我的声音,隔着窗缝,将这封信塞给了我……”

    赵东楼的声音带着哽咽,“她泣不成声,只反复求我,说若苍天有眼,让赵某有朝一日能再见到王郎,务必将此信转交……

    她说,这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王文双手剧颤,接过那封仿佛重若千钧的信。

    展开信纸,那熟悉的娟秀字迹,因书写时的艰难,略显潦草扭曲,却依旧是他魂牵梦萦的笔迹。

    字里行间,斑驳痕迹,不知是泪是血:

    [王郎如晤:

    知孜儿已蒙天佑,得归君之膝下,妾心稍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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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身之劫难,东楼君当能详述。此皆前世孽债,夫复何言!

    妾身幽囚于暗室,不见天日,鞭痕累累,饥寒交迫。

    度一日,如历十年。

    王郎!

    若君心中尚念及汉水之滨,雪夜寒衾,你我相拥取暖、肌肤相亲之情意,万望与吾儿孜儿共谋良策,救妾身脱离此无边苦海!

    母姊虽心狠手辣,毕竟骨肉至亲。

    若得相救,恳请叮嘱孜儿,切勿伤其性命,留得残生,妾愿足矣!

    纸短情长,血泪和墨。

    鸦头泣血叩首。]

    读完这封信后,王文感觉自己的内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痛苦不堪,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停地流淌着。

    他无法想象,自己深爱的鸦头,在被幽禁和折磨了长达十余年,还能如此念念不忘,曾经在汉水雪夜的那片刻温存。

    那是他们之间最美好的回忆,也是鸦头在黑暗岁月中的唯一一丝温暖。

    如今,这一切都已经远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思念。

    更让王文心痛的是,鸦头在如此艰难的处境下,心中挂念的不仅仅是他们的爱情,还有他们的儿子。

    她不知道儿子的安危下落,内心充满了焦虑和担忧。

    无尽的苦楚中,鸦头竟然还为她那狠毒如蛇蝎的母姊祈求一线生机!

    这是怎样的一种宽容和善良啊!

    王文不禁感叹,鸦头的内心是如此的纯净和美好。

    即使遭受了如此多的苦难,她依然保持着对他人的怜悯和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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