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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秋容新生(小谢6)
    《小谢》终章。

    多年风尘,宦海浮沉。

    陶望三最终,是看透了朝堂上的权谋倾轧,厌倦了案牍劳形的官场生涯。

    他辞去官职,携小谢踏上了归途。

    马车辘辘,碾过青石古道,穿过烟雨江南,一路向南,向着那座深埋心底的荒宅而去。

    那曾是他们命运交汇之地,也是秋容魂归天地之所。

    当柴门再度开启,眼前的景象已非昔日颓败。

    庭院经年修葺,焕然一新。

    墙垣重砌,屋瓦翻新,廊下悬着素白灯笼,随风轻晃。

    院中花木扶疏,桃李争春,柳丝垂地,竹影婆娑,一池碧水映着天光云影,宛如世外桃源。

    小谢站在院中,眼眶微红,喃喃道:“姐姐最爱这院子,她说若能在此终老,便是极乐。”

    陶望三默默不语,只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知道,这庭院虽新,却始终住着一个旧人。

    每当月华初上,清辉洒落花间,他总觉有轻盈身影,在梅树下徘徊,在回廊转角处驻足。

    那不是幻觉,而是心魂深处无法割舍的牵念。

    小谢也常在梦中见姐姐。

    梦里秋容依旧清丽如昔,素衣淡妆,眉目含笑。

    她不说话,只是轻轻抚过小谢的发丝,如同儿时一般温柔。

    醒来时,枕畔湿痕点点,窗外月色正浓。

    小谢知道,姐姐从未真正离去,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她所爱之人。

    一日清晨,陶望三命人取来一方青石,亲自择了院中最幽静的一隅。

    那是秋容生前,最爱读书的地方,一株老梅树下,石凳犹存。

    他亲自执笔,在碑上缓缓刻下七个字:“故友秋容之墓”。

    字迹清峻,力透石背,每一笔都似刻入心骨。

    碑无尸骨,亦无衣冠,却承载着一段,生死不渝的情谊。

    “你不在,我亦为你立此一方净土。”

    陶望三轻抚石碑,声音低缓,“生不能同衾,死愿魂可依。”

    当晚,月华如水,银辉遍洒庭院。

    风不起,叶不鸣,万籁俱寂,唯有池中蛙声三两。

    陶望三与小谢,并肩坐于梅树之下,守着那方新立的石碑,焚香祭酒,低语往事。

    酒香氤氲,香烟袅袅,升腾入夜空,似在召唤,那远游的魂灵。

    忽然,一阵清风拂面,不冷不寒,却带着熟悉的气息。

    月光之下,一道素影悄然浮现,立于花径尽头。

    她白衣如雪,眉目温婉,正是秋容。

    她未走近,只是静静望着二人,眼中含笑,似欣慰,似释然。

    “你们幸福,我便安息。”

    她声音轻如耳语,却清晰入心,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似就在耳畔呢喃。

    小谢泪如雨下,想要起身奔去,却被陶望三轻轻拉住。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告别,是灵魂的归宁。

    秋容的目光,在二人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将这画面,永远铭刻。

    她微微颔首,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如同晨雾遇阳,开始消散。

    点点星光自她周身逸出,如萤火般升腾,融入皎洁月色之中,散入无垠夜空。

    “姐姐……”

    小谢泣不成声,扑倒在地。

    陶望三紧拥着她,仰望苍穹,眼中亦有热泪滑落。

    他知道,秋容终于放下了执念,她的魂魄不再徘徊于尘世,而是真正归于天地,归于宁静。

    那一夜,星光格外璀璨。

    庭院中,香火未熄,碑石静立,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深情。

    陶望三与小谢相拥而坐,久久未语。

    他们知道,秋容虽去,却从未离开。

    她的气息仍在花间,她的温柔仍在风里,她的爱,已化作这庭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自此之后,每逢月圆之夜,陶望三必携小谢焚香祭拜。

    他们不再悲伤,只觉心中安宁。

    小谢有时会对着石碑轻语:“姐姐,今日种了新菊,你可喜欢?”

    或是“天凉了,我为你添了香炉。”

    言语温柔,如同对亲人絮语。

    而那方石碑,经年受香火熏染,竟隐隐透出温润光泽,仿佛真有魂灵依附其上。

    村中老人路过,常驻足凝望,低声叹道:“此碑有灵,非为鬼祟,实乃情之所至,魂有所归。”

    岁月流转,春去秋来。

    陶望三与小谢在庭院中种桃栽柳,养鹤饲鱼,过着平淡而宁静的生活。

    他们不再提及过往的惊心动魄,却始终记得那个为爱牺牲、为情守诺的女子。

    她以生命诠释了什么是至情至性,什么是超越生死的守望。

    又一年清明,细雨如丝。

    陶望三在碑前摆上清酒与新茶,小谢则献上一束白梅,那是秋容最爱的花。

    雨丝落在碑上,顺着“秋容”二字缓缓滑落,宛如泪痕。

    小谢轻声道:“姐姐,你可看见?我们一直好好的。”

    话音未落,天边忽有流光一闪,一道银色的光痕划破雨幕,坠入院中池水,激起一圈微澜。

    池面涟漪荡开,映着灰蒙蒙的天空,竟似有笑意浮现。

    陶望三与小谢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同样的答案:她看见了,她一直都在。

    人生天地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亦最是动人。

    有人为利奔走,有人为名折腰,而秋容,只为一个“情”字,甘愿魂散天涯,只为所爱之人得偿所愿。

    她的离去,不是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永恒。

    她不曾拥有陶望三,却比任何人都更懂他;

    她不曾与小谢共度余生,却用生命护她周全。

    她的爱,不占有,不索取,只默默守护,直至魂归故里,心安神宁。

    多年后,陶望三将这段往事写入《幽园录》,藏于书房深处。书末题曰:

    “情至深处,鬼神亦泣。

    魂归故里,并非归来,而是终于放下;

    所谓永存,不在形骸,而在心间。”

    书成之日,他独坐院中,仰望明月。

    风过处,梅香浮动,仿佛有人轻声应和。

    他知道,秋容已获新生。

    他们的故事,连同那份超越生死的爱,将随着这方庭院,随着月光与花影,代代相传,永世长存。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