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芽坐在地上，面前那只泡面碗还冒着点热气。巨人低头看着它，手指还停在碗沿，像怕烫着。

    她没说话，只是把怀里那包自热面又掏出来一包，撕开包装，倒水，盖盖子。动作利落，像做了千百遍。

    “上次是我请的。”她抬头，冲巨人眨了眨眼，“这次，换你请我。”

    竹筒在掌心微微发烫，她轻点两下，启动“家居炼器台”，一道暖流渗进面桶，汤温稳稳停在六十度。不多不少，刚好入口。

    她掀开盖子，吸溜一口，故意发出响亮的“呼噜”声，然后咂咂嘴：“唔，还行。就是……缺个伴。”

    巨人没动，可那两颗卤蛋做的眼睛，裂开的缝里渗出更多油汁。黑色虚无还在往外冒，像烟，又像雾，顺着巨人脚边蔓延，眼看就要碰到地上的火圈。

    姜小芽不动声色，把面碗往前推了推，自己往后一坐，背靠着一只空碗，翘起二郎腿：“你不请我，那我可就吃两碗了啊。”

    她又吸了一口，声音拖得老长：“哎，你说，人到底为啥要吃饭？”

    巨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旧水管被拧开。

    “不是饿。”她继续说，筷子戳着面饼，“是有人想让你吃。有人记得你爱吃辣，有人知道你不喜欢葱花浮在上面，有人……偷偷给你多放半包调料。”

    她顿了顿，筷子尖点着碗底：“你造这么多泡面，不是为了困住谁，是怕没人再记得，那口热气该往哪儿去。”

    巨人身体猛地一震，面饼簌簌往下掉。裂缝里，隐约浮出一个人影，轮廓模糊，却站得笔直。

    姜小芽笑了，从乾坤袋里掏出系统·团子的投影界面，手指一划，调出“灵兽图鉴”里一段被加密的记录。

    画面一闪，是个神殿角落。冷，空，墙皮剥落。一个少年蜷在角落，怀里抱着半包泡面，标签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送给她”。

    泡面已经过期三个月。

    少年盯着那包面，手指抠着边缘，一遍遍摩挲，像怕它飞了。

    姜小芽指着画面，笑出声：“你藏得够深啊，连系统都差点漏了这帧。那年我重生第一天吃的那碗面——冷水泡的，没加热，连葱都没撒——是你放的吧？”

    人影一颤，往后退了半步。

    “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认出来？”她歪头，“我认出来了。味道不一样。别人煮的面，是任务，是施舍，是‘你该吃’。你那碗……是‘我想让你吃’。”

    她把筷子往碗里一插，站起来，走到巨人面前，仰头看着那张由无数张她自己拼成的脸。

    “所以，我不是因为你救我才吃这碗面。”她声音不高，却像钉子，“是因为我乐意。”

    她猛地抬手，把最后一口面汤喝尽，空碗往地上一磕，清脆一声。

    “你给我听好——我不是非得靠谁活着，也不是非得谢谁才能暖。我冷的时候，我自己热。我热的时候，我想传出去。”

    她举起竹筒，指尖划过控制台，启动“心境修炼场”。

    画面一帧帧闪：

    她蹲在山洞啃冷面，南宫翎蹲旁边嗑瓜子，尾巴偷偷给她挡风；

    她在飞船厨房煮面，王铁柱蹲门口问“空调能调成供暖不”；

    她熬夜赶工，墨言把一碗热面放在桌角，转身就走，袖口二维码一闪而过；

    她打完架回来，白芷一边粘假睫毛一边说“吃点，别饿出胃病”，顺手把面推过来；

    最后，画面停在墨言手机屏保——她睡着了，嘴角还沾着一点面渣，头发乱糟糟，他拍了九张，全存着。

    “你看。”她轻声说，“热气没断。我只是……学会了接住，也学会了传出去。”

    竹筒发出翡翠绿的光，一圈波纹扩散，不攻击，不压制，只是轻轻拂过巨人身体。

    那些黑色虚无开始凝滞，像被什么拽住。巨人胸口的裂缝不再扩大，反而缓缓收拢了一丝。

    人影终于站定。

    他穿着战神铠，却没戴头盔，脸上有道疤，从眉骨斜到嘴角。眼神很沉，像压了千年雪。

    “我不配。”他开口，声音哑得不像人，“我用了你的脸，你的记忆，你的孤独……造了这个牢笼。我不是想救你，我是……不想被忘记。”

    姜小芽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那你现在不就记住了？”

    她从乾坤袋里掏出最后一包泡面，递过去：“喏，回请。”

    战神没接。

    “你怕什么？”她歪头，“怕我吃了你？”

    “怕你……再也不想吃了。”他低声说。

    姜小芽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你可真够傻的。”

    她把面往地上一放，盘腿坐下，拆开，倒水，盖盖子。

    “三分钟。”她说，“你要是还不敢接，我就自己吃了。”

    战神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

    姜小芽不理他，低头玩竹筒，调出“异能开发屋”，把“情绪读取”等级调到最高，然后对准自己心口。

    【检测到：满足、平静、轻微困倦——建议：补觉两小时，或加餐一包辣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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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啧了一声：“系统真烦。”

    抬头一看，战神的手，终于慢慢伸了出来。

    不是抓面，是碰了碰那只空碗。

    指尖触到碗底火光的瞬间，整片空间轻轻一震。

    泡面碗里的火苗跳了一下，从一点，变成一圈。

    巨人身体开始分解，不是崩塌，是像雪化，一层层褪去。面饼散落，调料包飘下，卤蛋滚到姜小芽脚边，她顺手捡起来，放回碗里。

    战神的身影越来越淡，可站得越来越直。

    “你走不走？”姜小芽问。

    他摇头：“我得守着这口火。”

    “那我走了。”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把竹筒往腰间一挂，“你记得，火灭了就叫我。”

    “你去哪儿？”

    “回去。”她笑了笑，“我队友还在等我吃饭。”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对了。”她回头，“下次别用我的脸拼人了，丑。”

    战神愣住，随即，嘴角动了动。

    像是笑了。

    姜小芽迈出一步，脚下的数据流台阶重新浮现，透明，流动，像煮沸的汤底。

    她没回头，手插进袖口，摸出一张创可贴——卡通小熊图案，已经用过一次，边角有点卷。

    她低头看了看，又塞回去。

    台阶开始上升。

    风从下面灌上来，带着点油，有点咸，还有点说不清的熟悉。

    她闭了闭眼。

    “我不饿。”她说，“但我乐意。”

    话音落，台阶停了。

    头顶是一片空旷。没有屋顶，也没有天，只有无数泡面碗倒扣着悬浮在空中，像一层层结界。碗与碗之间连着细丝，像拉长的面条，密密麻麻织成一张网。网中央，站着一个人。

    不是巨人。

    是战神。

    他站在那儿，手里捧着一只空碗，碗底有火，映在他脸上，暖的。

    姜小芽站在台阶尽头，没动。

    战神低头，看着那碗火，轻声说：“你真的……不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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