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虚影缓缓凝实，身着刻满冰纹符文的上古道袍，袍角垂着冰晶流苏，走动间叮当作响，似是冰原千年不化的风雪在低吟。他的白发如雪，根根分明，眉眼间刻着岁月的沧桑，周身萦绕的凛冽灵韵，竟比冰晶神山的寒气更甚三分，甫一出现，便让整座冰晶宫殿的温度骤降，连三人周身的灵光护罩都蒙上了一层薄霜。
“擅闯冰魂殿者，死。”
虚影的声音带着穿透岁月的寒意，像是从亘古的冰川深处传来，在空旷的宫殿中层层回荡，震得三人耳膜嗡嗡作响。他的目光如两道冰棱，扫过顾自飞三人紧握的手掌，又落在悬浮在顾自飞身侧的青瑶净气瓶上。
当看到瓶身交织的莲纹、龙纹与叶片纹时，那两道冰棱似是微微一颤，眼底的杀意竟缓缓褪去，语气也缓和了几分：“青岚一脉的同心之力……倒是与千年前的故人有几分相似。”
洛悦溪连忙拢了拢被寒气吹乱的鬓发，指尖轻点宫殿两侧林立的冰雕，声音温润却不失条理：“前辈，这些冰雕皆是千年前灵魔大战的英魂吧？晚辈观其形态，有的手握断裂的冰刃，有的胸口嵌着魔器碎片，分明是与魔修鏖战到最后一刻，才被冰原的极寒之气定格于此。他们的残魂凝而不散，想来是放心不下天魂之晶的安危。”
虚影的目光掠过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冰雕们的脸上还残留着战死时的决绝与不甘，有的冰雕手中，甚至还紧握着半截染血的军旗。他眼底闪过一丝怅然，声音低沉了几分：“不错。他们皆是我冰原修士，当年魔焰鬼王率残党突袭冰晶神山，欲夺天魂之晶强化魔气。三百七十二名冰原修士，无一人退缩，以血肉之躯筑起防线，最后与魔修同归于尽。我耗尽毕生修为，将他们的残魂封入冰中，盼着有朝一日，能看到灵脉安稳，魔界覆灭。”
莫紫凝的目光落在趴在天魂之晶下的冰晶巨熊身上。此刻的巨熊，前爪还护着胸口裂开一道缝隙的冰晶核心，冰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警惕，却不再龇牙咧嘴，只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她缓步上前两步，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生灵：“冰晶巨熊是冰原灵韵所化，想来也是前辈的守护伙伴吧？方才我们与它交手，并非有意伤它，只是为了迫近神山。它的冰晶核心坚韧无比，若非我们三人同心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冰晶巨熊似是听懂了她的话，缓缓收起了锋利的獠牙，对着三人轻轻颔首，眼中的警惕淡了些许，转而化作一丝疲惫——方才那场激战，它也损耗了不少灵韵。
虚影轻叹一声，抬手一挥，掌心涌出一道柔和的冰蓝色灵光。灵光所过之处，宫殿内刺骨的寒气骤然消散大半，三人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快了些。
“此熊乃天魂之晶的伴生守护兽，只认灵韵不认人。你们能以同心之力破它的冰甲，已是难得。”虚影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带着审视与期许，“但天魂之晶乃极北灵韵的核心，掌冰原灵脉之根基，不可轻易予人。你们需过我最后一道考验——冰魂试炼，方能取走此晶。”
“冰魂试炼？”顾自飞眉头微蹙，握紧了手中的净化长剑，“不知这试炼，要如何进行？”
“很简单。”虚影指尖指向宫殿中央一块空阔的冰台，冰台之上，刻着与宫殿大门同源的上古符文，“试炼之中，你们将置身于千年前的灵魔战场，面对当年冰原修士的残魂攻击。这些残魂被极寒封印千年，心中只存杀戮与守护之念，会以最凌厉的姿态向你们出手。唯有心怀苍生，不被杀戮之念吞噬，不被执念所困者，方能通过试炼。”
话音未落，冰台之上骤然涌起浓郁的冰雾。雾中传来金铁交鸣的脆响、修士的怒吼与魔修的嘶嚎，甚至还有兵刃刺入血肉的闷响，声声真切，仿佛千年前的战场就在眼前。冰雾翻腾间，隐约可见无数身着冰甲的修士残魂，手持冰刃，朝着三人的方向怒目而视。
“我先来！”
顾自飞深吸一口气，将青瑶净气瓶护在胸前，握紧净化长剑，率先踏入冰雾之中。
冰雾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包裹。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不再是冰晶宫殿的冰台，而是一片冰封的荒原。荒原之上，尸横遍野，断裂的冰刃与破碎的魔器散落一地，暗红色的血迹早已被冻成黑褐色的冰痂。凛冽的风雪呼啸而过，卷起漫天的冰碴，刮在脸上生疼。
“杀！杀尽魔修！”
“守住天魂之晶！守住冰原！”
震耳欲聋的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数十道冰原修士的残魂手持冰刃，朝着顾自飞疯狂扑来。这些残魂的身形半透明，周身萦绕着冰蓝色的戾气，冰刃劈来之时，带着刺骨的寒意与一股决绝的杀戮之意，直逼他的识海。
顾自飞下意识地握紧长剑，丹田内的元婴之力瞬间流转，淡金灵光暴涨。他本想挥剑格挡，可当看清那些残魂脸上的悲愤与决绝时，手腕竟猛地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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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残魂，皆是为守护苍生而死的英雄。
他怎能对他们挥剑？
可残魂的攻击丝毫不留情面。一道冰刃划破他的灵光护罩，擦着他的胳膊划过，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寒气顺着伤口钻入经脉，冻得他牙关打颤。
“懦夫！不敢还手吗？”
“若连我们的攻击都挡不住，你凭什么守护天魂之晶？凭什么守护修仙界？”
残魂的斥责声如利刃般刺入识海。顾自飞的识海一阵刺痛，竟隐隐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杀戮之心。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赤红，握紧长剑的手青筋暴起，险些就要挥剑斩向那些残魂。
就在这时，灵韵书院的晨钟仿佛在耳边响起。他想起了书院里弟子们晨练的身影，想起了洛悦溪教弟子们梳理灵脉时温柔的模样，想起了莫紫凝在药圃里培育灵草时的浅笑，更想起了三人在书院银杏树下许下的誓言——苍生为念，灵韵永存。
“不！”
顾自飞猛地低吼一声，强行压下识海中的杀戮之意，手腕一转，将净化长剑收鞘入鞘。他周身的淡金灵光骤然变得柔和，不再带着凌厉的杀气，而是化作一道道温暖的金光，如流水般拂过那些残魂的身体。
“诸位前辈，魔修已退，灵脉安稳。”顾自飞的声音在风雪中回荡，带着无比的坚定，“千年前，你们以血肉之躯守护冰原；千年后，后辈定当不负所托，守护好这片天地。你们的牺牲，从未被遗忘！”
金光所过之处，残魂身上的戾气缓缓消散。他们停下攻击，怔怔地看着顾自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双手，脸上的悲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释然的笑容。
“灵脉……真的安稳了吗？”一道年长的残魂轻声问道，他的身形早已变得透明，声音也带着一丝虚无。
“安稳了。”顾自飞点头，眼眶微微泛红，“如今修仙界灵脉稳固，凡人安居乐业，再也没有魔修敢肆意屠戮。”
残魂们相视一笑，眼中的执念彻底消散。他们对着顾自飞深深躬身，随即化作点点冰蓝色的灵光，融入了漫天的风雪之中。
冰雾缓缓散去。顾自飞站在冰台之上，胳膊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额头上已满是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虚影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缓缓点头：“心有苍生，不堕杀戮，第一道试炼，过。”
洛悦溪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迈步踏入冰雾之中。
她的试炼，与顾自飞截然不同。冰雾散去后，她身处一片荒芜的冰原。数十道冰原修士的残魂围在她身边，眼中满是悲愤与质问。
“你身为灵脉守护者，为何眼睁睁看着冰原灵脉被魔气污染？”
“为何不早点来？为何要让我们白白牺牲？”
“灵脉若毁，苍生何存？你有何颜面面对我们这些亡魂？”
残魂的质问声一句比一句凌厉，如重锤般砸在洛悦溪的心头。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却没有辩解，只是缓缓蹲下身，指尖轻抚过脚下龟裂的冰面——这里，正是当年灵脉被魔气污染最严重的地方。
她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一字一句地诉说出来。她说起自己如何钻研灵脉图谱，如何用剪纸阵纹加固灵脉屏障；说起自己如何与顾自飞、莫紫凝并肩作战，净化黑风岭的魔气，封印魔焰鬼王；说起灵韵书院的弟子们，如何跟着她走遍山川，梳理一条条受损的灵脉。
“我知道，千年前的遗憾无法弥补。”洛悦溪的声音温柔却有力，在风雪中回荡，“但我们会用一生的时间，守护好每一条灵脉，守护好每一个生灵。这，就是我们的道。”
残魂们静静地听着，眼中的悲愤渐渐褪去。当听到“灵韵书院”四个字时，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原来……灵脉还能这样守护。”
“好……好啊……”
残魂们喃喃自语，随即化作点点灵光，消散在冰雾之中。
第二道试炼，过。
莫紫凝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掌心的生机叶片剪纸，最后一个踏入冰雾之中。
她的试炼之地，是一片死寂的冰原。冰原中央，生长着一株濒死的冰莲。那冰莲通体雪白，花瓣早已枯萎发黄，莲心黯淡无光，连根茎都透着一股死气。它是天魂之晶的伴生灵植，当年因魔气侵蚀而枯萎，千年来，始终未能复苏。
一道苍老的残魂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疲惫与期许：“此莲乃天魂之晶的命脉。它若死，天魂之晶的灵韵便会消散。你若能救它，便算通过试炼。”
莫紫凝没有丝毫犹豫。她盘膝坐在冰莲旁，小心翼翼地将掌心的生机叶片剪纸贴在冰莲的根茎上。随即，她闭上双眼，将丹田内的元婴之力缓缓引出，化作一缕缕淡绿的生机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冰莲之中。
冰原的寒气刺骨，顺着她的四肢百骸钻入经脉，冻得她浑身发抖。可她咬紧牙关，不肯有半分松懈。她想起了师父的教诲，想起了师姐临终前的嘱托，更想起了自己培育同心草时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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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机之力缓缓滋养着冰莲。枯萎的花瓣，渐渐泛起一丝莹白；黯淡的莲心，缓缓亮起微弱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日……两日……三日……
莫紫凝始终盘膝而坐，未曾挪动分毫。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角溢出鲜血，可指尖的生机之力，却从未断绝。
第三日黄昏，当最后一缕生机之力注入冰莲时，冰莲猛地一颤。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枯萎的花瓣层层舒展，通体莹白如玉，莲心之中，绽放出一道璀璨的冰蓝色灵光。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驱散了冰原的寒气。
残魂的声音带着欣慰，在她耳边缓缓响起：“好孩子，生机之力，果然能……唤醒沉睡的灵韵……”
话音未落，残魂化作一道冰蓝色的灵光，融入了冰莲之中。
冰雾散去。莫紫凝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绽放的冰莲，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容。
虚影看着她，眼中的赞许更浓：“以生机之力唤醒灵韵，以执念守护希望，第三道试炼，过。”
三道试炼皆过。虚影看着三人，缓缓抬手。
悬浮在宫殿尽头的天魂之晶缓缓落下，冰蓝色的光芒璀璨夺目，朝着顾自飞的方向缓缓飞去。
就在天魂之晶即将落入顾自飞手中时，一直趴在地上的冰晶巨熊忽然低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挡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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