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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钦差南下,铁骑北驰
    黑水屯的雪夜,被火光、血光和绝望的嘶吼撕裂。移民们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在付出了数条生命的代价后,终于用石块、木棒和血肉之躯,冲垮了官兵仓促组成的防线!大牢那扇象征不公的铁门,在愤怒的撞击下轰然倒塌!

    “冲进去!救人——!”

    “杀了陈扒皮——!”

    愤怒的人群如同洪流般涌入大牢!

    牢房内,王老栓和刘二嘎等人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当看到浑身是血、状若疯狂的乡亲们冲进来时,他们愣住了。

    “栓子哥!二嘎!快出来!铁柱……铁柱兄弟他……”一个汉子哽咽着,指着草堆上已经僵硬的赵铁柱。

    王老栓扑到赵铁柱身边,触手冰凉。这个昨天还血气方刚、为他打抱不平的年轻后生,此刻已无声无息。王老栓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陈扒皮呢?!张茂呢?!”刘二嘎红着眼嘶吼。

    “陈扒皮跑了!带着几个狗腿子骑马往郡城跑了!张茂那狗东西……被我们堵在他家院子里了!”有人喊道。

    “走!找张茂算账——!”人群怒吼着,簇拥着王老栓和刘二嘎冲出大牢,涌向张茂那处明显比移民地窨子气派许多的宅院。

    张茂的宅院大门紧闭,几个家奴手持棍棒,惊恐地守在门后。愤怒的人群很快砸开了大门!张茂吓得魂飞魄散,想从后门逃跑,却被堵个正着!棍棒、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

    这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豪强余孽,在绝望的哀嚎中被活活打死!他的宅院也被愤怒的移民点燃,火光冲天!

    然而,短暂的复仇快感很快被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取代。杀了官差——虽然主要是张茂的爪牙,打死了张茂,烧了宅子,这等同于造反!

    陈邈逃了,郡城的官兵很快就会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残酷的镇压和灭顶之灾!

    “怎么办……我们……我们杀了人……烧了房子……官兵……官兵不会放过我们的……”有人颤抖着说。

    “跑吧!趁官兵没来,跑进山里!”有人提议。

    “跑?往哪跑?这冰天雪地的,进了山也是死路一条!”有人绝望地反驳。

    “不跑也是死!跟他们拼了!”有人激愤难平。

    人群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混乱。就在这时,一个屯丁气喘吁吁地跑来,带来了一个更令人心碎的消息:“栓子哥!快……快回去看看!你……你家嫂子……怕是不行了!狗蛋……狗蛋找到了!在河边……冻僵了……还有口气……”

    王老栓如遭五雷轰顶!他疯了一样冲出人群,朝自家地窨子狂奔而去!

    地窨子里,油灯如豆。李氏躺在炕上,脸色灰败,气若游丝,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一个老妇人抱着浑身冰冷、昏迷不醒的狗蛋,正用雪拼命搓着他的手脚。

    “婆娘!狗蛋!”王老栓扑到炕前,声音嘶哑。

    李氏艰难地睁开眼,看到王老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却无力抬起。

    “栓子……你……回来了……好……好……”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狗蛋……娃……冷……饿……”

    “婆娘!你挺住!我去找药!我去找吃的!”王老栓泪如雨下。

    李氏微微摇头,目光转向昏迷的狗蛋,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不舍。“照……照顾好……娃……”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这几个字,手无力地垂下,眼睛缓缓闭上,再无声息。

    “婆娘——!!”王老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扑在李氏身上,痛哭失声。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家破人亡!这就是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这“希望之地”的结局吗?

    与此同时,两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混乱的黑水屯,在风雪弥漫的官道上,向着南方,向着长安的方向,亡命狂奔!

    马背上的绣衣使者,浑身浴血,眼神却锐利如鹰!他们是潜伏在屯田都尉府的暗桩,亲眼目睹了这场惨剧的全过程!此刻,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以最快的速度,将东北的惊天变故,呈报御前!

    长安,未央宫宣室殿。

    靖难帝刘据正伏案批阅奏章,眉头紧锁。东北推行井田制以来,绣衣使者密报不断,豪强余孽的抵制、官吏的贪腐、移民的困苦,他并非一无所知。

    他正与田千秋、桑弘羊、赵充国等人商议,准备派钦差大臣前往东北巡查,整饬吏治,平息民怨。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惊呼!

    “陛下!八百里加急!东北绣衣密报——!!”内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

    两名浑身是雪、血迹斑斑、几乎虚脱的绣衣使者,被侍卫搀扶着冲进殿内!他们扑倒在地,呈上染血的密函!

    “陛下!辽东郡黑水屯……民变……民变——!!”为首使者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屯田都尉陈邈贪腐渎职!勾结豪强张茂!欺压移民!克扣物资!霸占水源!激起民愤!十天前夜里……移民械斗……死伤数十人!陈邈下令官兵放箭镇压!移民暴起!攻破大牢!打死豪强张茂!陈邈弃职潜逃!屯田都尉府被焚!屯中大乱!恐……恐酿成大祸——!!”

    使者泣不成声,将那夜惨状,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尤其提到王老栓一家的惨剧,赵铁柱枉死狱中,以及移民们此刻的绝望与恐慌。

    殿内死寂!落针可闻!

    刘据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一把抓过密函,飞快地扫视着,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愤怒、震惊、痛心……种种情绪在他眼中交织翻腾!

    “混账——!!”刘据猛地将密函狠狠摔在地上!咆哮声响彻大殿!“陈邈!张茂!该杀!该杀——!!”

    “朕的井田!朕的良政!竟被此等蠹虫!败坏至此——!!”

    “移民何辜!竟遭此等荼毒——!!”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几乎要喷薄而出!

    “陛下息怒!”丞相田千秋连忙上前,“当务之急,是迅速平息事态!安抚民心!严惩元凶!否则,东北新土,恐将大乱!”

    “田相所言极是!”大将军赵充国沉声道,他须发皆张,眼中寒光闪烁,“陈邈此獠,罪该万死!张茂死有余辜!然移民聚众械斗,杀伤官兵,焚毁官署,亦是重罪!若处置不当,恐引发更大动荡!必须快刀斩乱麻!”

    桑弘羊也急切道:“陛下!需立刻封锁消息!严防流言扩散!同时火速派得力干将前往弹压!安抚!查办!”

    刘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滔天怒火。他目光如电,扫过殿内重臣,声音冰冷而决断:

    “传旨——!!”

    “着!御史中丞严延年!为钦差大臣!持尚方宝剑!即刻启程!奔赴辽东——!!”

    “全权处置黑水屯民变一案!”

    “严查陈邈贪腐渎职!勾结豪强!激起民变之罪!查实后!就地正法!枭首示众——!!”

    “彻查屯田都尉府及郡县相关官吏!凡有贪赃枉法、玩忽职守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锁拿!严惩不贷——!!”

    “安抚移民!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救治伤患!妥善安置李氏后事!全力救治其子狗蛋!所需钱粮药材!由少府、大司农全力保障——!!”

    “宣朕旨意:此次民变!事出有因!移民困苦!朕心甚悯!除首恶凶徒外!其余人等!胁从不问!速速归家!安心生产——!!”

    “着!虎贲中郎将周云——!!”

    “率三千精骑!一人双马!轻装简从!星夜兼程!驰援黑水屯——!!”

    “任务:一、保护钦差安全!二、弹压地方!维持秩序!三、追捕逃犯陈邈及其党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遇有聚众顽抗、煽动叛乱者!格杀勿论——!!”

    “抵达后!一切行动!听从严延年节制——!!”

    “大司农桑弘羊!即刻调拨粮草十万石!御寒衣物五万套!药材百车!火速运往辽东——!!”

    “少府监!工部!抽调精干医官、工匠!随钦差同行!救治伤患!修复房舍——!!”

    “绣衣使者!严密监控东北各郡县!尤其是移民屯田区!发现异动!即刻飞报——!!”

    “传旨辽东郡守!闭城自省!戴罪立功!全力配合钦差!若有懈怠!提头来见——!!”

    “诺——!!” 殿内众臣齐声应命,凛然肃杀!一道道命令如同疾风骤雨般发出!帝国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刘据走到殿窗前,推开窗户。凛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他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眼神复杂。有愤怒,有痛心,更有一种沉重的反思。

    “流血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变革……岂能无血?”

    “然……这血……不能白流!”

    “陈邈!张茂!尔等蠹虫!死不足惜!”

    “王老栓……李氏……赵铁柱……朕……对不住你们……”

    “但!井田之制!利国利民!方向无错!”

    “错在用人!错在执行!”

    “朕……必以雷霆手段!荡涤污秽!还尔等一个公道!还东北一片朗朗乾坤——!!”

    “传旨!待此案了结!于黑水屯!立‘恤民碑’!刻此惨事!警醒后世官吏——!!”

    “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欺压百姓者!虽远必诛——!!”

    风雪呼啸,吹动着刘据玄色的龙袍。他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挺拔而孤寂。帝国的东北战略,在付出了血的代价后,迎来了关键的转折点。

    钦差的南下,铁骑的北驰,预示着风暴的平息与秩序的重建。井田制的理想,将在血与火的洗礼后,迎来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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