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观在姑苏城西的栖霞山上。
夜雨初停，山道湿滑。沈薇薇、顾清寒和林若雪三人趁着夜色摸上山时，观门紧闭，只有大殿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烛光。
“不对劲。”顾清寒按住沈薇薇的手，“太安静了。”
的确安静得诡异。道观本该有守夜道士，可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只有山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林若雪有些害怕，抓紧了沈薇薇的衣袖：“沈姑娘，我们…要不改天再来？”
“改天就来不及了。”沈薇薇腕间的白玉镯烫得厉害，“玄真既然是天璇星，林震山死讯传出，他必有防备。今夜不来，明天这观里就会人去楼空。”
她推开观门。
“吱呀——”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大殿里供着三清神像，香案上烛火摇曳。一个老道背对着他们，正在蒲团上打坐。
“玄真道长。”顾清寒抱拳，“深夜叨扰，还请见谅。”
老道缓缓转身。
看清他脸的刹那。
那不是玄真！
是个纸扎的人偶，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诡异的笑。人偶手中捧着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殿内景象，而是…一片血海！
“不好！”沈薇薇疾退。
但已经晚了。
殿门轰然关闭，四壁的烛台同时亮起绿油油的鬼火。那些神像的眼睛竟开始转动，齐齐看向他们！
“装神弄鬼。”顾清寒拔剑在手，“出来！”
“桀桀桀…”怪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顾千户，三年前你查贫道时，就该想到有今日。”
声音飘忽不定，忽左忽右。
沈薇薇闭目凝神，灵识如蛛网般散开。三百年的修为虽失，但灵觉还在——她“看”到了，大殿梁上蹲着个人，正是玄真！
“上面！”
话音落，顾清寒一剑刺向梁柱！
剑光过处，梁木炸裂。一个青影飘然落下，正是玄真。他年约五旬，面如冠玉，手持拂尘，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
可那双眼睛，却像毒蛇般阴冷。
“沈姑娘好眼力。”玄真抚掌，“不愧是能让林震山栽跟头的人。可惜…你们不该来。”
他拂尘一甩，殿中忽然涌出浓雾。雾中鬼影幢幢，隐约可见无数惨白的手伸出，抓向三人。
“障眼法。”沈薇薇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
血雾与浓雾碰撞，发出“嗤嗤”声响，竟将其生生驱散。而那些鬼手触到血雾，纷纷缩回，发出凄厉惨叫。
玄真脸色一变：“你竟会破邪咒？！”
“会的多着呢。”沈薇薇墨玉簪在手，“道长还有什么手段，一并使出来吧。”
玄真冷笑，从袖中取出一面令旗，旗上绣着北斗七星。他挥旗念咒，殿中地面忽然裂开七道缝，每道缝中爬出一具骷髅！
这些骷髅眼中燃着绿火，手持锈迹斑斑的刀剑，分明是被邪术炼制的尸傀。
“七星尸阵。”顾清寒脸色凝重，“这是魔道手段，你一个道士，竟修此邪术！”
“正道？魔道？”玄真大笑，“能杀人的，就是好道！”
他令旗一挥，七具尸傀同时扑上！
顾清寒和林若雪各战两具，沈薇薇独战三具。这些尸傀力大无穷，不惧疼痛，除非打碎头颅，否则不死不休。
沈薇薇墨玉簪连点，在三具尸傀眉心各刺一记。尸傀动作一滞，眼中绿火熄灭，轰然倒地。
可更多的尸傀又从地缝中爬出，源源不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林若雪剑法已乱，肩头被抓出一道血痕，“得找到阵眼！”
阵眼…
沈薇薇目光扫过大殿，最终落在玄真手中的令旗上。
“清寒，掩护我！”
顾清寒会意，剑光暴涨，将身前的尸傀逼退三步。沈薇薇趁机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玄真，墨玉簪直刺令旗！
玄真拂尘格挡，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玄真武功不弱，拂尘招式诡异，专攻要害。沈薇薇内息未复，渐渐落入下风。
眼看就要落败，她忽然弃簪，双手结印，口中念出古奥咒文——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这是三百年前萧景珩教她的“金光神咒”，专破邪祟。每念一字，她脸就白一分，周身淡淡金光。
玄真大惊：“你是道门中人？！”
最后一句咒文念完，金光大盛！
玄真手中的令旗“嗤”一声燃起火焰，那些尸傀如雪遇骄阳，瞬间化作飞灰。大殿恢复清明，只剩满地灰烬。
“噗！”沈薇薇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
强行动用神咒，几乎抽干了她所剩无几的元气。
玄真也受了反噬，嘴角溢血，却笑道：“好！好一个道门高手！可惜…你今天还是要死！”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丹药吞下，气暴涨，眼中血红。
“燃血丹！”顾清寒惊道，“你疯了？！服此丹者，功力暴增三倍，但药效过后必死！”
“只要能杀了你们，死又何妨？”玄真狂笑，拂尘化作漫天银丝，如天罗地网罩下！
这一击，避无可避。
沈薇薇正要拼死一搏，怀中忽然传来灼热。
是那枚传讯玉佩！它自己碎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正在闭关的顾怀瑾猛然睁眼，眼中金光流转：“薇薇遇险！”
他身形一晃，已消失在静室中。
再出现时，已在万里云层之上。一步踏出，缩地成寸，朝着姑苏方向疾驰。
而青云观大殿内。
就在银丝即将落下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不是从门外，是从屋顶——有人一剑劈开殿顶，踏月而来。
白衣如雪，剑如霜寒。
来者是个年轻男子，二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冷峻，眉宇间自带三分煞气。他手中长剑一挥，漫天银丝寸寸断裂。
玄真骇然后退：“你…你是…”
“顾怀瑾。”男子收剑回鞘，目光落在沈薇薇身上，眼中闪过心疼，“我来晚了。”
沈薇薇看到他，终于松了口气，身子一软，被他接在怀中。
“你怎么来了…”
“你捏碎了玉佩。”顾怀瑾轻抚她苍白的脸，“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立刻就到。”
他转头看向玄真，眼神瞬间冰冷：“伤我妻子，你该死。”
玄真感受到那如山如岳的威压，浑身发抖：“你…你是修仙者？！”
“现在知道，晚了。”
顾怀瑾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玄真想要躲，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四周的空间仿佛凝固了，他被定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一道金光没入眉心。
“不——”
惨叫戛然而止。
玄真的身体从眉心开始，寸寸化作飞灰，随风而散。
七星会天璇星，陨落。
顾清寒和林若雪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武功？不，这根本不是武功，是…仙术！
顾怀瑾却不在意他们的目光，扶沈薇薇坐下，掌心贴在她后心，渡入精纯元气。
沈薇薇的脸色渐渐红润。
“下次不许这样了。”顾怀瑾轻声道，“你如今凡胎肉体，强行用神咒，会伤及本源。”
“知道了。”沈薇薇靠在他肩头，“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用了‘万里遁形符’。”顾怀瑾道，“三百年前炼制的，只剩三张了。”
他看向顾清寒：“你是锦衣卫？”
顾清寒连忙行礼：“晚辈顾清寒，见过…前辈。”
“不必多礼。”顾怀瑾摆手，“薇薇既然插手此事，我便不能坐视。说说吧，七星会到底怎么回事？”
顾清寒将所知和盘托出。
顾怀瑾听完，沉吟道：“七人掌控江南三十年…这背后恐怕不止通敌叛国那么简单。”
他从玄真化灰处捡起一枚令牌——正是天璇星令。令牌背面，刻着个小小的“蛮”字。
“北蛮王庭的标记。”顾怀瑾蹙眉，“七星会背后，是北蛮皇室。”
沈薇薇接过令牌，忽然想起一事：“林总镖头的血书上说，七星会关系三十年前一桩旧案。是什么案子？”
顾清寒低声道：“三十年前，北蛮犯境，边军大败。事后查证，是军中有人私通蛮族，泄露布防图。先帝震怒，彻查此案，最终…当时的兵部尚书李牧，被满门抄斩。”
李牧？
沈薇薇心头一跳：“现在的兵部侍郎李牧之…”
“是李牧的独子。”顾清寒苦笑，“当年他因年幼逃过一劫，被发配边疆。谁想到二十年后，他竟爬到了兵部侍郎的位置，还…成了七星会的摇光星。”
为父报仇，勾结外敌，颠覆江南。
好一出大戏。
“现在怎么办？”林若雪颤声问，“杀了玄真，李牧之一定知道了。他手握兵权，若狗急跳墙…”
“他不会。”顾怀瑾淡淡道，“七星会少了天枢、天璇，已不成阵。剩下五人必会收缩势力，隐藏行踪。我们要做的，是在他们藏起来之前，一一揪出来。”
他看向沈薇薇：“还能走么？”
沈薇薇点头。
“那好。”顾怀瑾扶她起身，“下一站，金陵。去见见那位兵部侍郎，李牧之。”
四人走出大殿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雨后初晴，朝霞如血。
而金陵城中，李牧之的府邸内，一个浆衣人跪地禀报：
“大人，天璇星…陨落了。”
书案后的中年男子缓缓放下笔，眼中闪过寒光。
“知道了。”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东方渐明的天色。
“传令下去，启动‘北斗诛仙阵’。既然他们想玩，本官…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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