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峡，如其名。

    两座黑褐色的巨峰如同被天神以巨斧劈开，只留下中间一道宽不足百丈、深不见底的狰狞裂口。峡中罡风呼啸，终年不散，如万鬼齐哭。此地扼守通往破晓组织腹地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的死地。峡内地形崎岖复杂，暗河溶洞无数，相传上古有真龙在此陨落，龙血浸透山石，致使此地煞气冲天，灵力紊乱，对依赖阵法协同作战的大规模军团尤为不利。

    林枫选择在此设伏，正是看中了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以及那能干扰敌方灵识感知的天然煞气。

    此刻，他独立于峡口东侧一处突起的鹰嘴岩上，身后是猎猎作响的“启明”大氅。山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眸。下方，峡谷两侧的峭壁之后，岩石缝隙之中，溶洞暗河之口，破晓组织最精锐的三千“斩龙卫”以及临时征调的两千悍勇部众，正如同蛰伏的毒蛇，敛去所有声息，与嶙峋的山石融为一体。只有兵刃偶尔反射出的一线天光，泄露着冰冷的杀机。

    苏月如不在。她带着另一部人马，据守西北方向的望北城。那是另一条可能被御龙宗偏师袭击的路径。决策时的争执犹在耳边，林枫能理解她的稳妥之策，分兵据守，确保根基不失。但御龙宗此番“清剿之冬”来势汹汹，三路齐发，中路兵力最强，由御龙宗内门长老、灵锁境七重的“裂海龙将”敖横亲自统领。若不能集中力量，给予其主力雷霆重创，分兵固守只会被各路敌军慢慢蚕食殆尽。

    风险与机遇并存。林枫选择了风险更大，但若成功则收益空前的一条路——在断龙峡，吃掉敖横的中路主力！

    “头儿，”石猛猫着腰，从一块巨岩后钻出，压低的声音里压抑着兴奋与嗜血，“探子回报，敖横的前锋‘黑蛟卫’已过鹰愁涧，距峡口不足三十里。中军大纛清晰可见，是敖横老儿的‘裂海旗’无疑！”

    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枫身侧另一块阴影里，仿佛他本就属于那里。他手中把玩着一截枯枝，声音干涩：“敖横用兵素来谨慎，前锋黑蛟卫皆是百里挑一的斥候好手，擅破伏击。峡内地势，他们必会反复探查。”

    林枫微微颔首，目光依旧凝视着峡口外尘头初起的方向：“正因他谨慎，我们才要送他一份‘稳妥’的大礼。石猛，东西准备好了？”

    “妥了！”石猛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按您吩咐，从黑市搞来的‘溃灵散’，混了十倍分量的‘龙涎香’，都埋在北面那条伪装的‘主道’上了。保准那些鼻子比狗还灵的黑蛟卫，一闻一个准！”

    龙涎香对龙血后裔或有龙族功法的修士有轻微吸引力，而溃灵散能缓慢侵蚀灵力运转。两者混合，气味独特，又能让嗅到者产生轻微的不适和灵力滞涩感——这足以让任何一支精锐斥候相信，他们发现了一条被“仓促”掩盖、却因“准备不足”而留下破绽的伏击通道。

    “荆，”林枫目光转向阴影，“‘客人’过了鹰愁涧，该你手下的‘地老鼠’们登场了。记住，只许败，不许胜。逃得要狼狈，痕迹要留得刻意，把他们往北面‘主道’引。”

    “明白。”荆言简意赅，身形一晃，已没入岩石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枫闭上眼，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缓缓铺开。虽然受到煞气干扰，范围不及平日十一，但足以笼罩小半个伏击圈。他能“看”到部下们因紧张而微微加速的心跳，能“听”到兵刃与甲叶轻微摩擦的沙沙声，能“感”到那弥漫在空气中，混合着恐惧、决绝与一丝狂热的气息。

    这是他接掌破晓以来的第一场大战，也是确立权威、凝聚人心的关键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峡外的风似乎都停滞了，只有那越来越近的、沉闷如雷的脚步声，以及隐隐传来的龙兽嘶鸣和甲胄碰撞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忽然，东北方向传来数声短促的呼喝，紧接着是灵力爆鸣和兵刃交击的声音，虽然很快平息，但在寂静的峡谷中格外刺耳。片刻后，数道狼狈的身影仓皇从北侧一处狭窄的岔道口冲出，头也不回地向峡谷深处“逃窜”，沿途还“不小心”撞落了几块松动的山石。

    几乎是同时，一队黑衣黑甲、动作矫健如豹的士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峡口。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手中持着特制的罗盘和嗅探法器。为首一人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的痕迹，又耸动鼻子嗅了嗅空气，目光立刻锁定了北侧那条散发着微弱奇异气息、痕迹明显的“通道”。他打了个手势，一小队黑蛟卫立刻如鬼魅般潜入查探。

    不多时，一名黑蛟卫返回，低声禀报了几句，又递上一块从“逃兵”身上“撕扯”下的、带有破晓标记的布条。

    黑蛟卫首领冷笑一声，对着后方打出信号。

    沉闷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且越来越近，越来越沉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身披重甲、手持巨盾的重步兵，步伐整齐划一，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其后是手持长戟、腰佩短刀的近战甲士，再往后是弓箭手和操纵着小型灵能法器的修士队伍。天空中，数十头狰狞的飞龙在低空盘旋，龙背上骑士目光锐利，扫视着下方。中军处，一面绣着狰狞龙首、仿佛有海浪翻卷的大旗猎猎飘扬——“裂海旗”！旗下，一名身披暗金色龙鳞重甲，面容阴鸷，留着三缕长髯的老者，正骑在一头格外雄壮的青黑色地行龙背上，目光如电，缓缓扫过两侧峭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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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御龙宗内门长老，裂海龙将——敖横！其身上散发的灵压，即便相隔甚远，依旧让潜伏的破晓战士们感到呼吸一窒，如同被无形的大山压住。

    敖横的目光在峡口略一停留，眉头微皱。断龙峡的险恶与煞气，他自然知晓。前锋黑蛟卫回报，发现伏兵痕迹，已被驱散，敌军主力疑似埋伏于北侧岔道。这符合他对那些“叛军”的认知——惯用诡计，却总留下马脚。

    “长老，北岔道确有溃灵散与龙涎香残留，痕迹新鲜，且有丢弃的叛军衣甲。峡内主道反而不见异常，但煞气更重，恐是疑兵之计。”一名副将上前禀报。

    敖横抚须沉吟。用兵之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叛军故意在北岔道露出破绽，引他主力进入，而将真正杀招藏在看似平静的主道？抑或是双重诡计，实则主力就在北岔道？

    他修行数百载，历经战阵无数，自信一切阴谋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笑话。他麾下这八千“怒涛军”，皆是百战精锐，更有三百黑蛟卫，十头攻城龙兽。叛军仓促成军，不过乌合之众，即便有埋伏，又能如何？

    “传令，”敖横声音冷峻，“前军变阵，‘玄龟阵’缓进，探路法器全开，重点探测主道岩壁后方与地下。中军弓弩、法器准备，覆盖两侧峭壁可能藏兵之处。后军警戒，龙骑兵游弋侧翼。黑蛟卫，再探北岔道深处，若有埋伏，即刻发信号，主力转向，碾碎他们！”

    “遵令！”

    命令层层下达，怒涛军开始变阵。厚重的盾墙竖起，各种探测灵力波动的罗盘、铜镜、嗅兽被激活，道道隐晦的灵光扫向主道两侧。天空中的龙骑兵也降低了高度，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

    林枫隐藏在岩石后，将一切尽收眼底。敖横果然谨慎，没有一头扎进北岔道，而是选择了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方式推进。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弩机准备，目标，空中龙骑。听我号令。”林枫的声音通过特制的传音法器，清晰而冷静地传入每一名负责防空的神弩手耳中。这些弩机是苏月如改进的“破龙弩”，弩箭以特殊金属打造，刻有扰乱龙族气血的微型符文，虽不能一击致命，但足以让飞龙失控坠落。

    “滚石檑木，锁定敌军前军盾阵后方弓弩手与法器部队。荆，带你的人，盯死那些探路的黑蛟卫和法器操纵者，第一时间打掉。”

    “石猛，你的‘撼山营’，待我信号，从正面冲击敌军中军，不惜一切代价，搅乱其阵型。”

    一道道命令悄无声息地传达下去。破晓的战士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调整着呼吸，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敖横的大军如同一条钢铁巨蟒，缓缓蠕动着，挤入了断龙峡的主道。探测的灵光反复扫过两侧岩壁，偶尔触及隐藏的埋伏点，引起阵阵微不可查的灵力涟漪，引得御龙宗修士一阵警惕，但仔细探查后，又往往归于平静——那是林枫早就布置好的幻阵与隐匿符箓在起作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敖横的中军大旗，已然深入峡谷过半。最前方的重步兵，已经快要走到林枫预设的最终伏击圈边缘。

    就是现在！

    林枫眼中精光爆射，一直收敛的气息骤然放开，灵锁境五重的威压混合着经年积累的杀伐之气冲天而起，竟暂时冲散了头顶一小片区域的罡风煞气。

    “斩龙卫，随我——杀！”

    这一声怒吼，仿佛点燃了炸药桶的引信。

    “咻咻咻——！”

    峡谷两侧，数以百计的“破龙弩”同时击发，特制的弩箭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直奔低空盘旋的龙骑兵。事发突然，距离又近，瞬间便有十几头飞龙中箭，发出痛苦的哀鸣，背上骑士惊呼着坠落。剩余的龙骑慌忙拉升，阵型大乱。

    “轰隆隆——！”

    几乎在弩箭离弦的同时，峡谷两侧高处，事先用韧性藤蔓和机括固定的无数千斤巨石、合抱粗的滚木，被同时砍断绳索，如同山崩一般滚滚而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砸向峡谷中的御龙宗大军！

    “敌袭！举盾！！”御龙宗的将领反应不可谓不快，前军重盾瞬间并拢，形成一片钢铁壁垒。

    然而，滚石檑木实在太多太密，从数百丈高处落下，动能恐怖无比。厚重的铁木包钢巨盾在第一波撞击中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持盾的军士更是虎口崩裂，口喷鲜血。盾阵瞬间被砸开数个缺口，后方的弓弩手、法器部队暴露出来，顿时死伤惨重，惨叫声与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

    “稳住！法器反击！弓弩手仰射！”敖横勃然大怒，却并未慌乱，手中令旗连挥。训练有素的怒涛军虽然遭遇突袭，损失不小，但并未溃散，幸存的弓弩手和修士立刻向两侧峭壁倾泻箭雨与低阶术法，试图压制伏兵。

    但破晓的战士早就借助复杂地形隐蔽起来，箭矢术法大多落在空处。

    “地老鼠”们，该你们了。”林枫心中默念。

    只见滚落的巨石之后，阴影之中，突然窜出无数道矫健如狼的身影。正是荆率领的刺杀与破袭部队！他们如同鬼魅般贴近混乱的御龙宗军阵，专挑那些操纵探测法器、传令兵、低阶指挥官下手。淬毒的短弩、抹喉的匕首、精准的刺击……每一次出手都迅捷狠辣，带走一条性命。御龙宗刚刚组织起的反击节奏，顿时又为之一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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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竖子安敢！”敖横见转眼间损失如此惨重，尤其是宝贵的探测法器和中低层军官被大量刺杀，终于按捺不住，暴喝一声，身形从地行龙背上冲天而起，灵锁境七重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峡谷！

    “林枫小贼！给本座滚出来受死！”

    敖横须发皆张，双手虚握，磅礴的水系灵力疯狂汇聚，竟在峡谷上空凝聚成两只方圆数十丈的幽蓝巨掌，掌心波纹流转，仿佛蕴含着撕裂大海的恐怖力量——裂海龙将成名绝技，玄阶上品术法“怒涛裂空掌”！

    巨掌未至，那滔天的威压已让许多破晓战士面色发白，呼吸困难，动作都迟缓下来。

    “你的对手是我！”

    一声长啸，如同龙吟，自鹰嘴岩上响起。林枫的身影化作一道璀璨流光，逆冲而上，竟是不闪不避，直迎那两只覆压而下的幽蓝巨掌！

    他周身灵力沸腾，体内四道“血脉灵锁”疯狂震荡，汲取着磅礴的力量。东海之“势”，西域之“心”，南山之“生死”，北境之“真幻”，四域历练的感悟在此刻融会贯通。他没有施展任何花哨的术法，只是简简单单，一拳轰出！

    这一拳，仿佛引动了断龙峡沉积万古的煞气，隐隐有龙陨之悲鸣；又仿佛携带着四极八荒的无形伟力。拳锋过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四象归元——破！”

    拳掌相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两头洪荒巨兽狠狠撞在一起。恐怖的能量波纹呈环形炸开，所过之处，两侧峭壁的岩石如豆腐般被削去厚厚一层，距离较近的数十名军士，无论敌我，皆被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幽蓝的巨掌猛地一颤，中心处出现无数细密裂纹，随即轰然崩碎，化为漫天光雨。而林枫的身影则从光雨中倒射而出，凌空翻转数圈，稳稳落在一块突出的山岩上，脸色微微一白，随即恢复如常。

    敖横则在空中“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看向林枫的目光，首次充满了惊疑与凝重。他这含怒而发的“怒涛裂空掌”，竟被一个修为明显低于自己的小辈，以纯粹的力量正面击破？

    “好！难怪能搅动风云，果然有几分本事！”敖横眼神冰冷，杀意更盛，“但今日，这断龙峡，便是你的葬身之地！众将听令，结‘万龙覆海大阵’，碾碎这群叛贼！”

    随着敖横一声令下，下方虽然遭受突袭略有混乱，但根基犹存的怒涛军立刻变阵。残存的军士以敖横为中心，迅速靠拢，灵力勾连，一道巨大的、隐约有万龙游弋的深蓝色光罩缓缓升起，将御龙宗中军护在其中。光罩之内，灵力流转，肃杀之气冲天而起，方才的颓势竟被瞬间稳住。

    这“万龙覆海阵”乃是御龙宗征战四方的镇军战阵之一，集防御、增幅、攻击于一体，需要大量修士协同，一旦结成，威力倍增。

    “结阵了？正好！”林枫眼中毫无惧色，反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声如雷霆，传遍整个战场：“石猛！撼山营，冲锋！斩龙卫，两翼绞杀！荆，带你的人，给我撕了他们的阵脚！”

    “吼——！尊主有令，碾碎他们！”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石猛狂吼一声，如同一头发怒的蛮荒巨象，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他身后，千余名身材魁梧、修炼炼体功法的“撼山营”壮汉，发出震天怒吼，结成简单的锥形阵，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凿向刚刚成型的“万龙覆海阵”！

    与此同时，峡谷两侧的阴影中，一道道矫健的身影飞掠而出，正是林枫麾下最精锐的“斩龙卫”。他们人数不多，仅三千，但个个气息精悍，眼神冷冽如刀，动作迅捷如风，分成两股，如同毒蛇的獠牙，自侧翼狠狠咬向御龙宗大阵。

    荆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御龙宗阵型边缘一名正在竭力维持阵法的修士身后，乌黑的匕首毫无声息地抹过其咽喉。

    真正的血战，此刻才拉开序幕！

    断龙峡中，杀声震天，灵光爆闪，血肉横飞。一方是仓促遇袭但底蕴深厚、战阵森严的御龙宗精锐；另一方是蓄谋已久、占据地利、士气如虹的破晓义军。钢铁与血肉碰撞，术法与武技对轰，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鲜血迅速染红了褐色的土地，渗入岩石缝隙，与那传说中的龙血混杂在一起。

    林枫与敖横，则在高空之上，展开了另一场决定战局走向的巅峰对决。

    敖横已然收起轻视之心，出手便是杀招。他双掌翻飞，道道幽蓝色的灵力巨掌铺天盖地拍下，每一掌都重若山岳，更蕴含着撕裂、绞杀、冰封等多种水行变化，将林枫周身空间完全封锁。

    林枫则将身法催动到极致，在漫天掌影中穿梭挪移，时而如游鱼般滑溜，时而如磐石般稳固。他不再硬撼，而是将四域领悟融入一招一式。东海之势，让他能于狂涛骇浪中借力化力；西域之心，让他灵台清明，不为幻象所动，精准捕捉敖横掌法中的灵力节点；南山生死之意，令其攻势带上一股轮回寂灭的韵味，专攻敖横神通转换间的“生机”薄弱之处；北境真幻之悟，则使他的身影飘忽不定，留下道道残影，干扰敖横灵识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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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从峡谷东头打到西头，所过之处，山崩石裂，狂风呼啸。敖横越打越是心惊，这林枫明明修为不及自己，但韧性之强、手段之奇、对战机的把握之精准，简直匪夷所思。自己的怒涛掌力，仿佛总是击在空处，或者被对方以巧劲引偏。而对方那看似平平无奇的拳指攻击，却总能找到自己灵力运转的些微滞涩之处，带来不小的麻烦。

    “此子不除，必成大患！”敖横眼中厉色一闪，终于决定不再留手。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双手之上，旋即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印诀。

    “血脉禁术——瀚海龙魂！”

    “昂——！”

    一声高亢悲怆、仿佛来自远古海洋深处的龙吟响彻天际！敖横身后，浩瀚的蓝色灵力疯狂涌出，竟凝聚成一头长达百丈、半虚半实的深蓝色龙魂！这龙魂双目赤红，散发着古老、威严而又暴虐的气息，虽然并非真实龙族，却带着一丝真正的龙威！

    龙魂出现的瞬间，整个断龙峡的煞气都为之沸腾，仿佛受到了挑衅。下方激战的双方，无论是人是兽，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层面的颤栗与压抑，动作不由得一缓。

    “林枫！能逼出老夫的瀚海龙魂，你足以自傲了！受死吧！”敖横脸色苍白，显然施展此术代价不小，但眼神中的杀意与疯狂却达到了顶点。他伸手一指，那庞大的深蓝龙魂发出一声咆哮，张开巨口，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毁灭波动的幽蓝光柱，朝着林枫暴射而来！光柱所过之处，空间都微微扭曲，呈现出被撕裂的黑色细痕！

    这一击，已远超寻常灵锁境七重的范畴，隐隐触摸到了下一境界的门槛！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林枫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避无可避！

    他猛地停下所有闪避的动作，凌空而立，缓缓闭上了双眼。体内，潮汐石、不动心莲印记、长生藤种、冰封之忆，四把钥匙同时震动，释放出截然不同却又隐隐共鸣的力量。

    东海之势，奔流不息；西域之心，澄澈如镜；南山生死，轮转不休；北境真幻，虚实相生。

    四种感悟，四种力量，在此刻，于生死压力之下，于连番血战之中，于这龙陨之地、万军之前，开始了前所未有的交融与共鸣。

    他仿佛看到了无边瀚海，看到了大漠孤烟，看到了古木枯荣，看到了极光幻灭……最终，这一切都归于一点——本心一点灵明不昧，守护之念坚不可摧。

    林枫睁开了眼睛。眼中已无悲无喜，唯有星空般深邃的平静。他抬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朝着那呼啸而来的毁灭光柱，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蕴含了天地至理、万物生灭的灰蒙蒙指劲，悄无声息地离指而出。

    这道指劲，乍看平凡无奇，甚至有些微弱。但若有人能洞悉本质，便会发现，它内部仿佛有潮汐涨落，有心莲绽放，有草木枯荣，有光阴流转……它并非单一属性的力量，而是林枫此刻全部修为、全部感悟、全部意志的凝聚！

    四象归元指——初成！

    灰蒙蒙的指劲与幽蓝的毁灭光柱，在半空中相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下一刻，没有巨响，没有爆炸。那威势无匹的幽蓝光柱，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从与灰色指劲接触的那一点开始，悄无声息地、迅速地消融、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灰色指劲去势不减，穿过湮灭的光柱，在敖横以及那头深蓝龙魂难以置信、惊骇欲绝的目光中，轻轻点在了龙魂的额头正中。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

    庞大的深蓝龙魂骤然僵住，随即，无数细密的裂纹以被点中的那一点为中心，瞬间蔓延至龙魂全身。

    “不——！”敖横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嘶吼，疯狂催动灵力想要维持龙魂，却无济于事。

    “嘭！”

    百丈龙魂，轰然炸裂，化为漫天蓝色光点，徐徐消散。敖横如遭重击，狂喷数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如同断线风筝般从空中坠落。

    与此同时，下方战场。

    “敖横已败！降者不杀！”

    林枫那平静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

    正与石猛缠斗的御龙宗副将闻言，心神剧震，被石猛抓住破绽，一斧劈飞。维持“万龙覆海阵”的御龙宗修士更是阵脚大乱，光罩明灭不定。

    “尊主神威！杀！杀！杀！”

    破晓一方士气暴涨，如同打了鸡血，攻势瞬间猛烈了数倍。而御龙宗大军眼见主帅被一击而溃，龙魂破碎，最后一点战意也土崩瓦解，开始出现溃逃。

    兵败如山倒。

    当夕阳的余晖，如血般染红断龙峡两侧的绝壁时，这场伏击战终于落下了帷幕。

    峡谷之中，尸横遍野，血腥气浓得化不开。破损的旌旗、断裂的兵刃、燃烧的辎重随处可见。破晓的战士们正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缴战利品，每个人的脸上都混杂着疲惫、伤痛，以及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对那道屹立在鹰嘴岩上身影的狂热崇拜。

    林枫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胜了，以少胜多，重创了御龙宗三路大军中最强的一路，阵斩其主帅敖横。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大捷。

    但他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这一战，破晓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三千斩龙卫折损近三成，两千部众伤亡过半，石猛重伤，荆力竭昏迷，中层军官战死十七人……

    每一份战报，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抬起头，望向西北方向。那里，是望北城所在。

    月如，你们……一定要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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