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紧蹙着浓眉,一双深邃如潭的眸子死死盯住对面的白袍男子,指节攥得发白,连带着太师椅的扶手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轻响。
他虽然是未来的第四任大汗,胸中早已藏着吞吐天下的丘壑,可此刻他还只是烈阳王爷,对面却是贵由汗的心腹近臣,纵使怒火焚心,也不得不按捺住锋芒,免得落人口实。
被称作萨仁拔的白袍男子,闻言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倒勾起唇角,露出一抹讥诮入骨的冷笑。
他缓步踱了两步,脚下的云纹锦靴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衬得他的声音越发阴柔刺耳:“王爷说笑了。”
萨仁拔停下脚步,折扇直指蒙哥,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谁不知道您是托雷汗最出色的子嗣,少年时便在斡难河畔弯弓射大雕,率铁骑踏平西域三十六部,被誉为蒙古第一勇士。这般人物,自然是敢杀我的。”
这话字字诛心。
蒙哥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少年时的荣光,是他此生最引以为傲的过往,可如今,却成了萨仁拔手中最锋利的刀。
数年前西征途中,他被西域妖人暗算,内腑受损,从此再难提剑上马,一身惊世武功十成去了九成,只能坐守这烈阳王府,眼睁睁看着昔日部下驰骋沙场。
这是他心中最深的痛,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伤疤,此刻却被萨仁拔当众撕开,鲜血淋漓。
“你找死!”蒙哥猛地一拍扶手,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震得案上的青瓷茶盏哐当作响,“萨仁拔,你我不必绕圈子!你此番千里迢迢赶来烈阳,所为何事,你我心知肚明!表面上你四处搜刮美女,实则就是想要我的妹妹月兰朵雅!”
“哼,实话告诉你,我的妹妹就在这里,但是你绝对见不到,到时候哪怕你搜刮再多的美女,也无法回去交差。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的妹妹已经有心上人了,她已经把金刀驸马令送给了志平贤弟,他便是她认定的良人,你休要再痴心妄想!”
“金刀驸马?”萨仁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陡然收了折扇,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在空旷的正厅内回荡,“蒙哥王爷,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月兰朵雅那丫头心高气傲,寻常草原儿郎她都看不上,哪会轻易送出金刀驸马令?你莫不是怕我兴师问罪,随便找个汉人来糊弄我吧?”
他话音未落,目光便顺着蒙哥的视线,落在了廊下的尹志平身上。
尹志平早就来了,他立于廊柱之侧,身姿挺拔,风骨卓然。袖口处虽有几处不易察觉的磨损,却丝毫不减其清雅气质。
经过一上午的调息,他胸口的伤口虽未痊愈,却已能自由运转内力,神完气足,周身隐隐透着一股内敛的锋芒。
方才他与李圣经刚踏入王府,便听得厅内争执声,便索性立在门外静听,将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此刻被萨仁拔的目光扫过,他面上波澜不惊,唯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位,便是月兰朵雅选定的金刀驸马。”蒙哥强压下心头怒火,对着尹志平抬了抬手,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志平贤弟,进来吧。”
尹志平缓步走入厅中,青布道袍的衣角拂过金砖地面,带起一阵微风。他目光淡淡扫过萨仁拔,对着蒙哥拱手行礼,声音清冽如泉:“王爷。”
萨仁拔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尹志平身上来回逡巡,从他的青布道袍,到他腰间悬挂的配剑,再到他那双清澈却深邃的眸子,最后停留在他胸口处——那里虽被道袍遮盖,却隐隐能看出一丝不自然的起伏。
萨仁拔嘴角的讥诮更甚,摇了摇折扇,语气阴阳怪气:“哦?金刀驸马?我当是什么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原来是个汉人道士。”
他故意加重了“汉人道士”四个字,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王爷莫不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拉个道士来充数?”萨仁拔嗤笑一声,折扇轻敲掌心,“这汉人道士,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整日里只知念经打坐,如何配得上我那英姿飒爽的好妹妹?如何担得起这金刀驸马的名头?”
“萨仁拔,休得胡言!”蒙哥厉声喝道,雄浑的声音震得厅内的梁柱都微微发颤,“先代金刀驸马郭靖,亦是汉人,他镇守襄阳数十年,威震天下,我们虽然是对手,但我也敬佩他,岂是你能诋毁的?再者,志平贤弟虽是道士,却也有道侣,他日若与月兰朵雅成婚,还俗便是!这金刀驸马,本王认定了!”
蒙哥此言,掷地有声。他早已从旭烈兀的书信中得知,尹志平身边跟着一位女子,虽不知小龙女已换成了西夏圣女李圣经,却也笃定尹志平并非一心向道、不近女色之人。
萨仁拔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鸷。他盯着尹志平,目光越发不善,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托雷何等英雄,一生征战四方,打下偌大基业;你少年时亦是驰骋疆场的好汉,一杆长枪挑翻无数敌将。可如今,你却找个汉人道士做妹夫,就不怕被人耻笑吗?就不怕九泉之下的托雷汗,气得跳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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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故意拖长了语调,字字如刀:“莫不是这道士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是说,你如今虎落平阳,竟要靠着一个汉人道士撑腰?”
他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笑,目光在蒙哥与尹志平之间来回逡巡,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而你这道士,躲在女人身后装腔作势,说到底,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你说谁是废物?”蒙哥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骇人的气势,直逼萨仁拔,“志平贤弟武功高绝,远非你能想象!你休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萨仁拔等的便是这句话。
他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意,缓缓侧过身,指了指身后立着的两名黑衣护卫。那两人身材高大魁梧,穿着紧身黑衣,腰间弯刀的刀柄上刻着狰狞的骷髅头纹饰,周身散发着一股森然的杀气,显然是一等一的死士。
“王爷既然说这位金刀驸马武功高强,那正好。”萨仁拔的目光在尹志平与两名护卫之间流转,语气带着浓浓的挑衅,“我这两个家奴,也学过几招粗浅的功夫,不如就让他们与金刀驸马切磋一二,也好让我见识见识,所谓的高绝武功,究竟有多厉害。”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是神色微动。
蒙哥眉头紧锁,心中暗暗叫苦。尹志平身上的伤他是知道的,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绝非一日两日便能痊愈。此刻让他带伤应战,岂不是强人所难?
尹志平自始至终都未开口,心中却已将局势看得透彻。这萨仁拔显然是故意刁难,无非是想借着比武,折辱自己一番,从而否定他金刀驸马的身份,再逼迫月兰朵雅就范。
而且他还非常的聪明,说家奴是草包,实则是用激将法逼尹志平以一敌二,嘴上还说着“让金刀驸马轻松立威”,那副嘴脸,简直是把占便宜装大方的把戏演到了极致。
虽然月兰朵雅于他而言只是妹妹,他本不愿掺和这等皇室纷争。可萨仁拔言语间对汉人百般轻视,对蒙哥步步紧逼,蒙哥虽然是蒙古人,但对他们好生招待,他若是退缩,非但丢了自己的颜面,更会让蒙哥难堪,甚至会让萨仁拔越发得寸进尺。
念及此,尹志平抬眸,目光清冷地看向萨仁拔,刚要开口应下,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女声。
“金刀驸马身份何等尊贵,乃蒙古王爷的妹婿,岂容尔等家奴说三道四?”
李圣经缓步上前,立于尹志平身侧,黑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目光扫过那两名黑衣护卫,语气极尽鄙夷,带着一股凛然的傲气:“对付两条看家护院的恶犬,何须劳烦我家夫君出手?奴家不才,愿替夫君会会这两位‘高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便将萨仁拔的算计堵了回去。
那两名黑衣护卫本是萨仁拔精心培养的死士,跟随他多年,杀人如麻,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他们顿时勃然大怒,目露凶光,厉声喝道:“哪里来的臭娘们,口出狂言!信不信老子撕烂你的嘴,扒了你的皮!”
护卫的话音粗犷狠戾,带着浓浓的杀气,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李圣经恍若未闻,她转头看向蒙哥,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声音清冽:“王爷在此作证,奴家今日下场比武,生死不论。这两位蒙古勇士,身强体壮,难道连与我一个女子交手的胆量都没有吗?”
激将法用得恰到好处。
蒙哥看向尹志平,见他神色淡然,眉宇间并无反对之意,心中虽有担忧——毕竟对方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而李圣经只是个女子——却也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本王便做这个见证!王府演武场就在后院,诸位请随我来!”
萨仁拔盯着李圣经看了半晌,黑纱后的容颜看不真切,可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宛如寒夜中的星辰,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气息。
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警惕,却依旧冷笑一声,对着两名护卫挥了挥手,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你们两个,一起上!若是连个女人都打不过,就别回来见我了!”
这话听似随意,实则暗藏杀机。
两名护卫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浑身竟微微颤抖起来。他们深知萨仁拔的狠辣,此人翻脸不认人,若是败了,等待他们的,唯有一死。
二人不敢有半分违抗,连忙躬身应诺,低垂的头颅下,眼神凶狠如狼,显然是打算下死手了。
一行人移步后院演武场。
演武场地面由三尺见方的青石板铺就,坚硬如铁,四周立着数根粗壮的木桩,桩身布满了刀劈斧砍的痕迹,可见平日里常有武士在此操练。
场边兵器架上刀枪剑戟一应俱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那两名护卫二话不说,当即从兵器架上取了趁手的兵器——一人手持一柄开山斧,斧刃厚重,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一人握着一根狼牙棒,棒身布满了尖锐的铁刺,一看便知杀伤力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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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齐齐大喝一声,朝着李圣经扑了上来。
开山斧带着呼啸的劲风,直劈李圣经面门,势大力沉,若是被劈中,定然是头骨碎裂的下场;
狼牙棒则横扫她的腰间,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常年一同习武,早已练就了合击之术,意图前后夹击,让她避无可避。
劲风扑面,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显然这二人手中早已沾染了无数人命。
演武场边,蒙哥眉头微皱,手心不由得捏了一把汗。尹志平却神色平静,目光落在李圣经身上,带着几分信任。他深知李圣经的武功,绝非寻常江湖高手可比。
李圣经立于场中,身姿曼妙,却纹丝不动。她身着一袭黑色长裙,裙摆随风轻扬,宛如一朵盛开的墨莲。
待那两人的兵刃堪堪逼近,距离她面门不足三尺之时,她才莲步轻移,身形如同柳絮般飘了起来,宛如风中惊鸿,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斧棒的夹击。
她长袖一挥,掌风飒然,竟是施展出了一套精妙绝伦的掌法——袈裟伏魔功!
这袈裟伏魔功本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讲究以柔克刚,变幻莫测,乃是少林派镇派之宝,寻常僧人根本无缘习得。
但不要忘了,当年萧远山、慕容博和鸠摩智去少林寺如同串门,虽然后来三人都得到了相应的惩罚,但是那抄录的经书却流传在外。
李圣经身负小无相功,能模拟天下武学,此刻施展出来,虽是女子之身,却将这套掌法的精髓演绎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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