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骨阎罗纵横江湖数十年,杀人如麻,双手沾满鲜血,自认死不足惜,可死在一场无妄的误会里,死得这般不明不白,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噬骨阎罗嘴唇艰难地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但众人皆有内功,耳力远超常人,噬骨阎罗的话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我……不认识……什么羊倌……”
话音未落,他的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那双浑浊的眼睛圆睁着,满是不甘与荒谬,死不瞑目。
小龙女愣在原地,脸上的恨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茫然。羊倌?他说羊倌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她走南闯北,也略通几分各地乡音土语,此刻骤然醒悟,噬骨阎罗口中的羊倌,话音腔调与杨过二字有七八分相似。
想来是对方听岔了她的问话,错把杨过听成羊倌,全然不懂她问的是谁。这是小龙女心中唯一能给出的解释,也间接的说明他根本不认识杨过。
她怔怔地看着噬骨阎罗的尸体,手中的淑女剑“哐当”一声掉落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没能唤醒失神的她。
脑海中一片空白,那股支撑着她一路拼杀的恨意,骤然消散,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茫然。难道……自己又搞错了?又杀错人了?
那杨过到底在哪里?是生是死?为何处处都是线索,却又处处都是谜团?无数念头如同乱麻般涌上心头,让她一时之间竟无法思考,身子微微晃动,险些栽倒在地。
尹志平快步上前,伸手稳稳搂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暖透过衣料传了过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龙女没有挣扎,就这样默然地靠在他怀里,眼眶微微泛红,一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滴在尹志平的道袍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的心思,尹志平怎会不懂。她执着于杨过的生死,可忙碌了这么久,依旧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心中的支柱轰然倒塌,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茫然。
尹志平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心中既有心疼,又有几分难以言说的酸涩——他知道,即便自己护她周全,即便自己为她出生入死,她的满心满眼,从来都只有杨过。
一旁的月兰朵雅见状,忍不住撇了撇嘴,柳眉微蹙,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与不满,跺了跺脚道:“大哥哥,你也太偏心了!我和圣女也都受了伤,你怎么就只关心龙姑娘一人?”
她肩头被噬骨阎罗的气劲扫中,此刻还隐隐作痛,方才与噬骨阎罗硬拼一掌,气血翻涌未平,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此刻见尹志平眼里、心里全是小龙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心中难免不是滋味。
李圣经性格素来冰冷寡言,平日里便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可此刻也抬眸看向尹志平,那双锐利如鹰的眸子里,竟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她方才伏击噬骨阎罗,手腕被幻阴指力扫中,此刻还隐隐发麻,却也未曾得到尹志平半句问候。
尹志平心中苦笑,他何尝不知月兰朵雅与李圣经也受了伤,只是小龙女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实在让他放心不下。
他转头看向二人,语气带着几分歉意:“是我疏忽了,抱歉!”
心中却暗自叹息。他穿越而来,成了这背负千古骂名的尹志平,初时满心愧疚,觉得自己占了原着尹志平的身子,对小龙女总有一份亏欠,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那份愧疚早已化作刻骨的喜欢。
他曾愤怒过,不甘过,怨她眼里从来看不到自己的付出,怨她满心满眼只有杨过,可终究是放不下,舍不得。
他已下定决心,往后不为原着的尹志平赎罪,只为自己而活,不再被身份束缚,不再被愧疚裹挟,可这份对小龙女的喜欢,却半点未减。
喜欢一个人与为自己而活,本就不冲突,他不求她回应,只求能陪在她身边,护她一世安稳,便足矣。
月兰朵雅撇撇嘴,见尹志平已有歉意,便不再纠结此事,转身走到噬骨阎罗的尸体旁,蹲下身摸索起来。
片刻后她便从噬骨阎罗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瓶身雕着狰狞的阎罗图案,封口处贴着黑布,隐隐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月兰朵雅打开瓶口,一股混合着血腥气与药香的奇异味道瞬间弥漫开来,那香气虽淡,却带着一股霸道的生机,让人精神一振。
她挑眉看向尹志平,将瓷瓶递了过去,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这就是传闻中残害无数人命炼制的真元丹吧?闻着倒是奇香扑鼻。”
尹志平眸光一沉,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厌恶。他早已查清真元丹的底细,是以孩童纯净心头血与武者浑厚内力为引,辅以剧毒药材炼制而成,每一枚真元丹的背后,都是数十条鲜活的人命,这般阴毒丹药,他便是内力耗尽,也不屑使用。
他摆摆手,语气冷淡:“我不用这等阴毒之物,你们自行处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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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圣经见状,上前一步,玉手一伸,毫不犹豫地将瓷瓶收入怀中,动作干脆利落,眼神中没有半分波澜,仿佛只是收下一件寻常物件。
月兰朵雅见状,顿时不满地瞪向她,柳眉倒竖,语气带着几分怒意:“李圣经,你这是什么意思?方才说好的一起在山下堵截,你却独自跑到山上来捡便宜,此刻还想独吞真元丹?”
她本就对李圣经方才迟迟不出手心存芥蒂,此刻见她这般贪利,怒意更盛,语气也愈发尖锐。
李圣经淡淡抬眸,看向月兰朵雅,语气冰冷无波,不带一丝情绪:“我自然有自己的计划。”
她性子本就冷傲孤僻,不屑于与人解释,更何况她要真元丹,也是为了尹志平,因为尹志平服用了天香豆蔻,不久之后就会面临一个死劫。
“你自然有计划?”月兰朵雅冷笑一声,步步紧逼,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们被噬骨阎罗打死,好坐收渔利吧!方才我们被那千斤巨石砸得险象环生,险些坠入崖底粉身碎骨,那个时候你就潜伏在附近,为何不第一时间出手?!”
月兰朵雅句句属实,方才巨石砸落之时,她便察觉到崖顶还有一人,只是彼时自顾不暇,无暇顾及,此刻想来,李圣经分明就是在坐山观虎斗,拿她和小龙女的性命赌噬骨阎罗放松警惕,这般行径,实在让人心寒。
李圣经眸色微变,此举确实拿二人的性命冒险,可战场之上,兵不厌诈,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何来对错之分?她懒得与月兰朵雅争辩,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便移开目光,不再言语。
尹志平连忙出声阻拦:“月儿,不可胡说!她这般做,定有她的道理。”李圣经闻言猛地抬眸,满脸惊讶地看向尹志平。尹志平对着她温和一笑,语气淡然:“眼下咱们都活着,无一损伤,便是最好的结果,其余不必再提。”
“你——”月兰朵雅气结,见李圣经这般油盐不进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撸起袖子便要上前理论。
尹志平见状,连忙上前一步拦住二人,眉头紧锁道:“好了,二位,噬骨阎罗已伏诛,咱们也算大功告成,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话回去再说不迟,莫要再生事端。”
他怕二人再吵下去,只会徒增内耗,再者小龙女心绪不宁,也需早些下山静养。说罢,他不再犹豫,伸手牵住小龙女的手,她的手冰凉细腻,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任由他牵着。
月兰朵雅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后背,顿时惊呼出声,语气满是焦急:“大哥哥,你后背在流血!伤口还在渗血呢!”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看向尹志平的后背。只见他那件破烂的全真道袍后背,一大片暗红血迹早已干涸,可新的血渍正顺着布料缓缓渗出,染红了包扎的布条,显然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方才赶路太过急切,再加上方才交战发力过猛,导致伤口再次裂开。
话虽如此,他心底却暗自诧异,换作往日,这般重伤早让他内力涣散、动弹不得,连提气都难,此刻却尚能稳稳搂着小龙女,真气依旧流转不绝,浑不觉剧痛难当。
莫非是罗摩神功奇效?他忙凝神内视丹田,只见那滴本命精血凝而不散,正缓缓搏动,源源不断催生浑厚真气滋养经脉。
除此以外,可能也和先前服用的天香豆蔻有关,那可是能续命的世间神药,早已沁入骨髓,才让他强撑至今,虽伤口崩裂,却未伤及根本。
尹志平素来隐忍,这般伤势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可落在旁人眼中,却绝非小事。
李圣经看着那片不断扩大的血迹,心中的惭愧更甚,快步走上前,二话不说便撕开自己裙摆的一角,麻利地将布条折叠成宽幅,走到尹志平身后,小心翼翼地为他重新包扎伤口。
她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指尖偶尔触碰到他的伤口,见他身子微僵,动作便愈发轻柔。
尹志平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声道了句:“多谢。”
李圣经包扎完毕,淡淡“嗯”了一声,便退到一旁,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可眼底的愧疚却消散了几分。
月兰朵雅见状,也连忙走上前,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递到尹志平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大哥哥,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止血止痛效果极好,你敷上些吧。”
尹志平接过金疮药,笑着揉了揉月兰朵雅的头:“这次还多亏你呢。”
四人不再多言,收拾妥当后,便顺着崖壁间的羊肠小道,缓缓向山下而去。崖顶的风依旧呼啸,那千斤巨石静静躺在崖边,噬骨阎罗的尸体被风吹得微微晃动,终究是化作了这青岚山的一抔黄土。
山路崎岖湿滑,林间雾气未散,青苔遍布石阶,尹志平紧紧牵着小龙女的手,指腹下意识摩挲着她微凉的指尖,生怕她脚下打滑失足。
小龙女沉默不语,任由他牵着,目光痴痴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心中五味杂陈,恨意与感激在心底反复拉扯,那双常年清冷如寒潭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难以言说的涟漪,连山间晨雾沾湿鬓发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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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兰朵雅跟在身后,眉头拧成一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不满,频频瞪着二人交握的手,又转头看向身侧的李圣经,心头暗骂:你不是早早就唤他夫君了?他此刻这般牵着重伤的小龙女,温情脉脉,你竟半点不嫉妒?
李圣经面色始终平静无波,眼底无半分波澜,她对尹志平的心意本就与旁人不同,虽早已认定此生相随,却深谙古代一夫多妻再寻常不过。
何况她对他,虽有几分欣赏几分敬佩,但更多的是宿命羁绊——他乃是西夏圣子,唯有他,能撑起西夏遗民的一片天,能给流离失所的族人带去生的希望,儿女情长,在复国大业面前,终究是次要的。
青岚山的下山小径蜿蜒曲折,两侧古木参天,浓荫蔽日,晨露沾湿了石阶,踩上去湿滑难行。
林间雾气尚未散尽,丝丝缕缕缠绕在树干间,伴着山风拂过枝叶的簌簌声响,倒添了几分清幽。
若不是方才崖顶一番浴血死战、险死还生,这般山景倒真是寻幽探胜的好去处。
也正因刚从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几人心中皆是澄澈,此刻再看这雾绕林深、草木含露,只觉世间万物都鲜活可亲,连风露气息都清甜入心,倍觉这人间烟火,竟是这般美好可贵。
尹志平牵着小龙女的手走在最前,他掌心温热,刻意放缓脚步,迁就着小龙女略显虚浮的步伐。
小龙女的指尖冰凉,一路沉默不语,目光落在二人交握的手上,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肩头的伤口隐隐作痛,可心中的酸涩却比伤口更甚,崖顶尹志平奋不顾身护她的模样,还有那句温柔的“龙儿别怕,我来了”,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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