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军区作战指挥中心的红色警报灯已连续闪烁十七小时。当钟长河带着满身雨水闯进指挥大厅时,正撞见作战参谋将第三份标红的灾情简报拍在电子沙盘上——青江流域堤坝出现7处决口,其中梧桐镇段的管涌群已扩大至200平方米,洪水正以每秒12立方米的速度吞噬下游三个村庄。
“司令员!”通信兵扯着嗓子喊,“无人机回传画面,梧桐镇中心小学已成孤岛!”
电子屏骤然切换出航拍影像:浑浊的洪流中,教学楼尖顶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残骸,数百个黄色救生圈在洪水里载浮载沉。钟长河的手指重重叩在沙盘边缘,军靴上的泥浆在地板拖出深色轨迹。这时,作战部部长抱着加密通讯器疾步而来,低声道:“总理专线,要求12小时内控制险情。”
“让张啸风接电话。”钟长河的声音像淬了冰。
三十公里外的抗洪前线,某集团军舟桥旅正在暴雨中搭建浮桥。张啸风踩着齐膝深的洪水检查锚链,迷彩服早已被泥浆浸透。卫星电话里传来我不容置疑的指令时,他正亲手将一名老妇人抱上冲锋舟。浑浊的洪水在他军靴边缘打着旋,水面漂浮的玉米秸秆缠住了战术背心上的急救包。
“省军区命令,由你接任前线总指挥。”钟长河的声音透过电流滋滋作响,“给你调派陆航旅两架米-171,以及江北战区工兵团的模块化应急堤坝系统。”
张啸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视线越过翻腾的洪流望向远处决堤口。那里,二十辆重型卡车正冒着侧翻危险向溃堤处倾倒石料,却被每秒4米的洪水流速轻易冲散。他忽然扯开战术背心领口,露出被缆绳勒出红痕的锁骨,对着卫星电话吼道:“给我调爆破专家组!”
这个决定让指挥中心炸开了锅。当作战参谋把张啸风的爆破方案投影到电子屏上时,水利专家当场拍了桌子:“疯了!在堤坝下游实施定向爆破?这会引发次生灾害!”
电子沙盘上,代表炸药的红色标记正落在距离溃堤口800米的弯道处。张啸风的视频信号突然切入系统,画面剧烈晃动着,能听见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弯道水流速达5.2米/秒,形成的涡流正在掏空堤坝根基。”他的钢盔上还挂着水草,作战地图在膝盖上被雨水泡得发皱,“必须炸出分洪道,用可控的淹没换取主堤安全。”
“可分洪区有三个自然村!”钟长河抓起激光笔指向沙盘西侧,“转移群众需要时间!”
“已经在转移了。”张啸风突然转身,镜头扫过身后忙碌的身影——舟桥旅正在用冲锋舟搭建人墙,将村民向高地转移。画面里突然闯入一个举着红旗的小女孩,她的塑料凉鞋掉了一只,却死死攥着少先队旗不肯松手。张啸风一把将孩子护在臂弯,对着镜头露出森白的牙齿:“省长,军人的字典里没有‘等得起’。”
钟长河盯着屏幕里那个沾满泥浆的脸庞,想起十年前汶川地震时,正是这个年轻上尉带着工兵连徒手刨开预制板,在72小时黄金救援期内救出17名幸存者。他按下通话键,声音恢复了沉稳:“批准方案。我现在协调地方政府配合转移,给你4小时。”
下午三点十七分,爆破专家组带着塑性炸药抵达预定区域。张啸风跪在泥泞里组装雷管,防水炸药块在雨水中泛着冷光。通信兵爬过来报告:“分洪区群众已转移完毕,但发现有老人偷偷跑回老宅拿存折。”
“让宣传车开高音喇叭,”张啸风咬开保险栓的拉环,“就说解放军保证赔偿所有财产损失。”他突然顿住动作,侧耳倾听着什么。远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三架米-171正穿云破雾而来,机腹下悬挂的模块化堤坝组件在雨幕中泛着金属冷光。
“各单位注意,”张啸风突然站起身,战术电台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爆破组5分钟后准备,陆航旅实施烟雾遮蔽,舟桥旅第二梯队向2号高地集结。”
当红色信号弹划破雨幕时,张啸风正站在临时搭建的观察哨上。他的防风镜被雨水糊成一片白雾,却固执地不肯摘下。三十秒倒计时结束的刹那,大地传来沉闷的震颤,远处的弯道处腾起数十米高的黄色水墙。通过无人机回传的画面显示,洪水正沿着新炸出的分洪道奔涌而去,主堤溃口处的水流速明显减缓。
“工兵团!上模块化堤坝!”张啸风扯掉湿透的作训服,露出布满旧伤疤的脊背。在他身后,三百名士兵排成纵深梯队,肩扛着每块重达80公斤的铝合金堤坝模块冲向决堤口。浑浊的洪水在他们胸膛前翻涌,有人被暗流卷倒,立刻就有更多人踩着同伴的肩膀往前冲。
当第一块堤坝模块嵌入溃堤口时,张啸风的迷彩服已能拧出水来。他突然发现战术电台里没了声音,抓起来才发现天线不知何时被流木撞断。这时,一名通信兵踩着冲锋舟送来新的电台,同时递给他半块压缩饼干。
“司令员,省长发来的。”通信兵指着电台显示屏。
简短的信息在雨水中泛着微光:“中央军委刚来电,授予你‘抗洪先锋’称号。”
张啸风把压缩饼干塞进嘴里,忽然对着滔滔洪水笑起来。远处,陆航旅的直升机正吊着巨型抽水泵群飞临灾区,夕阳终于在云层缝隙中投下一缕金光,照亮了水面上密密麻麻的绿色救生衣。他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抓起电台吼道:“各单位注意,下一个目标——中心小学!”
夜幕降临时,模块化堤坝已在决堤口形成稳固的防护墙。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雨云时,张啸风站在新筑的堤坝上,看着冲锋舟编队像雁群般驶向被解救的小学。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距离钟长河的十二小时期限,还剩三十七分钟。
这时,卫星电话突然震动。张啸风按下接听键,听见钟长河带着笑意的声音:“总理说要给你记一等功。”
“告诉总理,”张啸风望着远处升起的炊烟,忽然扯开嗓子喊,“先给我调两车热馒头!”
通信兵在旁边噗嗤笑出声,却看见他们的司令员突然立正敬礼。朝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堤坝上迎风飘扬的军旗,正映着数百名士兵沾满泥浆却依旧挺拔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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