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的气氛,随着“影子”带回的情报被同步展示在全息投影上,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空气仿佛变成了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战术灯的光芒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的是同一种表情——凝重、震惊,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
全息投影的画面,正在无声而又残酷地反复播放着。“影子”冒死拍下的影像清晰度极高,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那如同炼狱般的“孵化池”,那仿佛活物般思考的“基因调制中心”,以及那头巨型袋熊被迅速溶解、其基因化作光流被吸收,并最终用于“改造”下一代虫卵的全过程,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的心头。
“我的天……”一名年轻的队员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发颤,“它们……它们是在‘吃掉’这个世界的生物,然后变成它们自己的一部分?”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并且残酷到让人不愿去深思。
“这才是它们最可怕的地方。”艾奥罗斯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他那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与自信的眼神,此刻也充满了忌惮。他指着投影中那枚后肢被强化的虫卵,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意味着,我们今天找到的任何弱点,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总结出的战术,明天,可能就会被它们‘修复’,甚至被它们针对性地反制。我们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胜利,都在客观上‘教导’它们如何变得更强。”
他的话语让洞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最令人绝望的敌人,不是强大,而是能够无限学习的强大。虫群的每一次损失,都并非毫无意义的消耗,而是为了整个族群进化而支付的“学费”。
“我们杀得越多,它们就学得越多。”艾奥罗斯的结论简洁而有力,充满了沉重的无力感。“常规的物理攻击,甚至是能量攻击,可能都无法从根本上根除它们。我们面对的,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个具备超高速自我迭代能力的……活体系统。”
伊丽丝紧锁着眉头,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揉捏着。作为一名精神力者,她比其他人更能感受到那份情报背后所蕴含的恐怖本质。“那个所谓的‘基因调制中心’,恐怕还连接着一个更高层级的‘虫巢意志’。它不仅仅是在处理基因信息,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生物信息处理器。它在思考,在筛选,在为整个虫群规划着最优的进化路线。”
死循环。
一个完美的、令人窒息的死循环。
人类一方无论使用何种战术,只要对虫群造成了有效杀伤,这种“有效”的信息就会被收集,被分析,然后被整合进下一代的基因模板中。这就像一场永远不可能胜利的军备竞赛,而对手的研发速度,是以小时甚至分钟来计算的。
就在这股压抑的沉默几乎要将所有人的信心吞噬时,一直微闭着双眼、仿佛置身事外的陆一鸣,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一瞬间,他眼中闪烁出的,是一种近乎骇人的璀璨精光,仿佛有亿万星辰在他的瞳孔深处诞生又寂灭。他的指尖在身前的空气中轻轻划过,没有碰到任何实体,却仿佛在触摸着一张无形的、由无数数据与代码构成的宇宙之网。
在其他人眼中,陆一鸣只是静坐着。但在他的意识世界里,一场风暴正在上演。
他的**「像素核心」**,那个基于“模拟”与“具现”能力的、独一无二的超级计算中枢,正在以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速度疯狂运转。从“影子”的摄像仪传回的每一帧画面,每一个像素点所包含的海量信息,都被分解、解析、量化成了最基础的数据流。
那段记录了基因信息被提取、注入的视频,在他的意识中被放慢了亿万倍。他“看”到了那些光流并非杂乱无章,而是遵循着某种极其精密、复杂的规律在流动。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基于生物化学与能量学的“编码”方式。每一个光点的闪烁、每一次能量频率的脉冲,都代表着一段特定的遗传信息——那是决定生物形态、习性、优势与劣劣的生命之书。
虫群的进化,不是魔法,而是科学。一种人类目前还无法企及的、神乎其技的生物信息科学。
“既然它们是一个以‘基因编码’为核心的文明……”陆一鸣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在寂静的洞穴中炸响,“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从‘编码’本身入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什么意思?”艾奥罗斯追问道。
陆一鸣站起身,在全息投影前缓缓踱步。他的思维已经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疯狂而又大胆的构想中,语速也随之加快:“我们一直在用‘宏观’的手段去对抗它们,用子弹、用刀刃、用能量去摧毁它们的‘硬件’——也就是它们的肉体。但效果你们也看到了,治标不治本。它们的‘硬件’可以无限再生,并且不断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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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投影上那个巨大的、正在吞噬基因的“大脑”。“但再强大的硬件,也需要‘软件’来驱动。它们的软件,就是它们的基因编码,是那套让它们能够学习、能够进化的规则本身。如果……我们能攻击它们的‘软件’呢?”
“攻击基因?”伊丽丝立刻反应过来,但她的第一反应是强烈的反对,“你是说……创造一种生化病毒?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我们对这种异星生物的基因结构几乎一无所知,冒然投放一种针对性的病毒,我们根本无法预测和控制它的变异方向!一旦失控,它可能会在无意中变得能够感染地球本土的生物,甚至感染人类!那将是一场比虫群本身更可怕、更无法挽回的生态灾难!”
“不。”陆一鸣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疯狂”与“天才”的光芒,“我说的不是生物病毒。它和我们所知的任何一种病毒都不同。甚至可以说,它不是一种‘生物’。”
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既陌生又震撼的词汇。
**“是「像素病毒」。”**
“像素……病毒?”这个由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汇组合在一起的新名词,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是的。”陆一鸣的眼神愈发明亮,他的思路豁然开朗,“这是一种基于我的能力,进行高度‘定制化’的产物。你们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纳米级别的微型机械结构,也可以理解为……一段被我用能量和物质‘具现’出来的、具备特定功能的‘信息’。”
“它的结构,将由我亲自设计、编码、制造。它只有一个功能,一个纯粹的、绝对排他的功能——通过各种途径,侵入虫群的基因复制与传递链条,无论是在‘孵化池’的营养液里,还是在‘基因调制中心’的信息管道中。然后,它会像一个计算机病毒一样,寻找到它们那段负责‘学习’与‘进化’的核心代码……”
陆一鸣的声音顿了顿,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强烈自信的弧度。
“然后……将其篡改、污染、重写,或者……干脆植入一段‘自毁程序’,触发它的逻辑崩溃!”
“我们不是要用物理方式杀死它们。我们是要让它们的‘操作系统’……蓝屏死机!”
此言一出,整个岩洞内鸦雀无声,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艾奥罗斯和伊丽丝等人,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陆一鸣。他们的大脑一时间甚至无法完全处理这个设想所包含的庞大信息量和那超乎想象的创造力。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能力应用了。
这……这是在试图从最底层的生命法则上,去攻击一个文明!
这已经不是凡人能够触及的领域,这近乎是一种……属于“造物主”的权柄!
陆一鸣的这个设想,如同一道划破黑暗天际的闪电,石破天惊。它不仅为众人指出了一个在绝境中反败为胜的可能方向,更将他自身能力的运用,从单纯的“模拟”和“具现”,一举推向了一个可以编辑信息、干涉法则的、匪夷所思的全新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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