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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醒着的每一秒，都充满了这狂热的味道，每一秒都是地狱，每一秒都充斥着混沌。”
“地狱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存在脑海之中，‘你’曾说过。”
“这让我好累...只有想‘你’的时候能让我缓解。”
艾莉丝默默听着，也看着她岌岌可危的稳定。
监察者放下手，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在凝视着自己内心的废墟。
“我们的意识会编造各种各样的幻想，以逃避不愿接受的现实，”
她喃喃自语。
“一座用谎言搭建的圣所，基石却充斥着不堪入目的真相。‘我’维护着‘他’的认知，如同豢养笼中之鸟...但他真的需要‘维护’吗？”
“...用精致的饲料，用温柔的絮语，用‘我’所能编织的一切幻象，试图让‘他’相信，那笼子的栏杆是世界的边界，那方寸之地就是全部的宇宙。”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但‘我’知道，‘我’才是被禁锢的那一方...被‘他’那空洞的本质，被‘我’自己无法熄灭的渴望，禁锢在一个永不结束的噩梦里。”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迷恋。
“就算记忆风化，‘他’那空洞待填的本质也诱惑着‘我’...像沙漠渴望甘泉，像虚空渴望物质。‘我’的夙愿，卑微得可笑...只是想让他燃起一些温度...哪怕那温度，足以将‘我’焚毁。”
餐桌开始随着她的情绪起伏微微晃动。
她抬起头，望向艾莉丝。
就在这一瞬间，令人心悸的变化发生了——她左眼那原本与发色一致的灰白。
如同被泼洒的浓墨浸染，迅速变成了浓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漆黑。
这只漆黑的眼眸与另一只依旧灰白的眼睛形成了极其诡异、令人不安的对比。
仿佛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被强行缝合在了一起。
“其余我就不提了...”
她轻声说，状态逐渐变得稳定，仿佛刚才那番激烈的剖白耗尽了力气。
“不需要你理解，很多时候我只是需要发泄一下。”
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触感，阖上那只漆黑的眼睛。
“这只眼睛，是‘他’的。”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因为这个，‘我’才有资格付出莫大的代价，才能追到这里。”
“你之前说过，你不需要‘他’的心，哈哈哈哈...”
她发出一串干涩而短促的笑声，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某种难以理解的解脱。
“所以说，你这‘非人’的存在可比我适合‘他’。‘我’只是一个...难以承受‘神’的重量的人...”
监察者的语调变得极其古怪，既非崇拜，也非亵渎，而是一种...单纯的疲惫。
她似乎想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这只眼睛，是‘他’的，‘我’付出的代价，并没有什么...”
她摇了摇头，仿佛语言这种工具太过贫乏，无法承载她那扭曲记忆的万分之一。
“言语很难描述这些。‘我’只想给你总结一下。”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那只黑眼与灰眼同时聚焦在艾莉丝身上，带来了双倍的压力。
“‘他’那安心感是毒药...但没有那空洞，也不会让你有‘稳定’的感觉。”
“但你要知道，在万劫不复之前，你还可以抽身。”
她看着艾莉丝眼中那并未完全消褪的怀疑目光，补充道：
“‘我’没什么其他目的，你不用那样看着‘我’。”
然后，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飘忽而装模作样。
“然后，‘我’还要讲一个小故事，很简单...关于颜色...黑色代表虚无，吞噬一切意义；白色代表存在，是纯粹的可能性...而灰色...”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灰白的发丝和倒映在艾莉丝冰蓝眼瞳中的面容，一字一句地，带着某种宿命般的宣判。
“灰色则只是中间。”
她沉默了片刻，让这个定义在空气中凝固，然后，用更轻的声音补充：
“什么都不是。”
艾莉丝一直静静地听着，像一块吸收所有声音的海绵。
她想起了上次谈话的一部分，试探着问。
“你曾经说过，兰斯洛特...她是黑色的家伙涉及的碎片？”
灰白少女点了点头。
“不只一个，不过她是离司最近的。”
“她，会变得危险吗？”
艾莉丝追问道，她不自觉地看了看影子，不过兰斯洛特今天有别的事干。
“不会，”
艾莎回答得很快，很肯定，仿佛早已验证过无数次。
“在之前的测试里，她已经通过考验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绝对的信任。
“兰斯洛特是不会伤害司的。”
听到这里，艾莉丝看着对方那仅存的灰白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近乎脆弱的神情，那是一种深埋在疯狂与偏执之下的、真实的伤痕。
心中那份因之前的事情升起的警惕，不由得被一丝复杂的同情所稀释。
她放缓了语气，轻声问道。
“我能问问你的名字么?”
灰白少女愣了一下，仿佛“名字”这个概念对她而言已经非常陌生。
她需要从记忆的废墟中将其挖掘出来。
随即，那张如同人偶般精致的脸上，重新绽开如往常般那抹虚幻而美丽的笑容。
仿佛刚才所有的激烈剖白、痛苦挣扎、胡乱的呓语，都只是一场精心排练的戏剧。
“啊，”
她笑着说，声音空灵依旧，如同风铃在遥远的屋檐下轻响。
“你叫我艾莎就好。”
对话似乎暂时告一段落。
餐厅的空气恢复了之前的沉寂，只有艾莉丝偶尔发出的、轻微的餐具碰撞声。
窗外的光线愈发黯淡，暮色开始浸染天空。
艾莎，这位自称“什么都不是”的灰色存在，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只眼映照着渐沉的黄昏，另一只眼则只有无法测度的黑夜。
艾莉丝，则在这黄昏下，透过窗沿照入的光与影的交界处，继续着她未完成的晚餐。
咀嚼着食物，也咀嚼着刚才那番充斥着混乱、令人不安的单方面对话。
不过她不准备思考太多，她只关注现在。
她相信苍，总能解决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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