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那一声蕴含着无尽怒火和崩溃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废墟般的仓库都仿佛抖了三抖，连从墙洞灌进来的冷风都似乎被吓得停滞了一瞬。

    烟尘弥漫中，他猛地站起身，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中。灰尘沾满了他原本还算整洁的衣袍，脸上黑一道白一道，额间那道竖纹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完全睁开，冰冷的流光剧烈闪烁，仿佛随时可能喷射出毁灭性的光芒。

    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那个罪魁祸首。

    哪吒被他那声怒吼和恐怖的表情吓得彻底懵了，小脸煞白，刚刚酝酿出来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剩下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他从未见过爹爹发这么大的火，那冰冷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冻僵一样。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嘴扁着，想哭又不敢哭，模样可怜极了。

    但杨戬此刻的心硬如铁石！可怜？这熊孩子拆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刚才要不是他反应快，三个人起码得被埋一半！

    他毫不留情地伸出手，一把将哪吒从自己怀里揪出来，像拎小鸡仔一样拎到面前，让他那双惊恐的大眼睛直视着自己燃烧着怒火的视线。

    “你！干！的！好！事！”杨戬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字一顿，带着骇人的寒意，“风火轮！是让你这么玩的吗？！啊？！你看看！看看这墙！看看这屋子！你是不是想把整个领主府都烧成平地？！是不是想把我们都活埋了才算完？！”

    哪吒被吼得小身板一抖，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合着脸上的灰尘，成了两道泥沟。他吓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小声辩解：“呜……吒吒……吒吒不是故意的……吒吒只是想……想给爹爹看宝贝……比臭猴子的好……”

    “闭嘴！”杨戬厉声打断他，“谁的宝贝都不行！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把风火轮、混天绫、乾坤圈任何一样拿出来！听到没有？！”

    他的声音太大了，震得哪吒耳朵嗡嗡响，小娃娃被吓得只会点头，哭都哭不出声了。

    教训完一个，杨戬那杀人的目光猛地转向另一边。

    那猴子也被杨戬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够呛，尤其是看到刚才还威风凛凛踩着风火轮的小娃娃被拎着训得瑟瑟发抖，他更是感同身受般抱紧了胳膊，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减少存在感，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生怕下一刻那恐怖的怒火就降临到自己头上。

    杨戬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他，虽然这猴子不是此次事件的直接肇事者，但！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认爹的家伙！

    “还有你！”杨戬的声音依旧冰冷吓人，“看什么看！要不是你胡乱认亲，要不是你拿那根破棍子瞎变，能惹出这么多事吗？！以后不准再叫我爹！听到没有！再叫一次……”杨戬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根变回原样的半截金箍棒（刚才扑倒时掉落了），恶狠狠地威胁，“再叫一次，我就把那棍子扔进熔炉里烧了！”

    那猴子虽然听不懂太多复杂的话，但“爹”和“棍子”这两个词以及杨戬那凶狠的表情和手势他看懂了。他吓得浑身绒毛炸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双手胡乱摆动，嘴里发出急促的“唔唔”声，表示再也不敢了（虽然可信度存疑）。

    杨戬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环视着这一片狼藉——头顶的大洞，地上的破洞，倒塌的半堵墙，满地的碎木烂砖，以及两个吓得噤若寒蝉的罪魁祸首。

    还有角落里那个几乎快要缩进地缝里的老约翰。

    无力感、愤怒感、荒谬感、以及一种深深的、必须做点什么的紧迫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否则，别说恢复力量寻找返回洪荒的方法，他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个问题！迟早被这两个小祖宗拆吃入腹，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必须立规矩！必须严加管束！必须让他们知道，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绝对不能碰的红线！

    杨戬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那冰冷的语气依旧带着未消的余怒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将手里拎着的哪吒放到地上（哪吒脚一软，差点没站稳），然后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一站一坐、都吓得够呛的俩娃娃。

    他伸出一根手指，声音如同敲击寒冰，清晰无比地砸进寂静的空气里：

    “从今天起！在这里，在这个家，在我的领地上！立下规矩！”

    “第一条！”他的手指首先指向那面冒着青烟、呼呼漏风的破墙，又扫过头顶的大洞和地上的狼藉，“不准拆家！任何形式的拆家都不行！不准破坏房屋！不准打烂墙壁！不准砸穿地板！听到没有？！”

    哪吒和猴子都被他这气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齐齐点头，动作前所未有的一致。

    “第二条！”杨戬的手指移向他们两个，目光锐利如刀，“控制你们的力量！不准随便动用你们那些……天赋和能力！”他盯着哪吒，“尤其是你！哪吒！风火轮、混天绫、乾坤圈，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准再用！”他又看向那猴子，“你！也不准随便用你那身怪力！更不准随便摆弄那根棍子！要做什么，必须先问我！经过我同意！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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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娃娃继续小鸡啄米般点头，尤其是哪吒，把头点得飞快，生怕慢了一点又惹爹爹生气。

    “第三条！”杨戬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最终的、不容挑战的权威，“听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们往东，不准往西！让你们站着，不准坐着！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经过我的允许！谁要是敢违反……”

    杨戬的目光变得极其危险，缓缓扫过两个娃娃，最后定格在哪吒身上（毕竟他前科累累），“……就没有饭吃！一口都没有！饿着！听清楚了吗？！”

    “没有饭吃”这四个字，对于刚刚体验过饥饿滋味的两小只来说，无疑是终极核武器级别的威胁！

    哪吒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但这次是害怕的。他瘪着嘴，带着哭腔小声道：“听……听清楚了……”

    那猴子虽然对很多词还不甚明了，但“饭”和“没有”以及杨戬那严厉的表情他懂了。他立刻露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把脑袋点得如同捣蒜，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肚子，仿佛生怕下一秒食物就长翅膀飞了。

    站在墙角的老约翰，听着领主大人这掷地有声、条理分明（虽然内容有点心酸）的三条家规，看着两个无法无天的小怪物被治得服服帖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激动得老泪差点流出来。

    苍天有眼啊！领主大人终于硬气了一回！这个家，终于有点规矩的样子了！虽然这规矩是用半堵墙和一地狼藉换来的……

    立下规矩，看着两个娃娃（暂时）被震慑住，杨戬胸中的那口恶气总算稍稍舒缓了一些。但看着眼前的烂摊子，怒火又忍不住往上窜。

    他指着那面破洞的墙，对着两个罪魁祸首，咬牙切齿地道：“现在！立刻！给我面壁思过！就对着那个洞！好好想想你们干的好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动！不准交头接耳！”

    哪吒和猴子对视一眼（眼神里都带着点同病相怜的委屈），然后乖乖地、垂头丧气地走到那面破墙前，面对着那个巨大的、呼呼灌冷风的破洞，老老实实地并排站好。

    两个小小的背影，一个穿着红袄扎着冲天揪，一个顶着层短短的金毛，对着破洞外荒凉的夜景，显得格外……凄凉和可笑。

    杨戬看着这两个背影，又看了看满地的狼藉，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四肢百骸。他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感觉比跟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累。

    规矩是立下了。

    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如何让这两个拥有恐怖力量、心智却极不成熟的熊孩子真正理解并遵守规矩？如何引导他们控制力量？如何在这片废墟上重建家园并且养活这三张嘴？

    一个个现实无比的问题，如同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杨戬的肩上。

    他默默地走到一边，捡起那半截恢复原样的金箍棒，感受着其沉甸甸的分量，又看了看面壁思过的两个娃娃，再眺望了一眼破洞外漆黑寒冷的夜空。

    崩溃的奶爸，那被逼到绝境的育儿（训猴/驯娃）计划，就在这四面漏风的仓库里，伴随着寒冷的夜风，正式被迫启动。

    前途，依旧一片灰暗。

    但至少，有了一个（勉强算）好的开始？

    杨戬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思考，明天该如何堵上这个该死的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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