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抱着吓得瑟瑟发抖、小声啜泣的哪吒,身后跟着同样被那恐怖龙吟威压震慑、脸上首次露出茫然与不安的悟空,三人如同三只受惊的旅鼠,踉跄着冲出了那片弥漫着死亡与烤肉(未完成版)混合气味的峡谷。身后,那如同末日号角般层层叠叠、充满了无尽毁灭意志的龙吟咆哮,并未因为距离的拉开而有丝毫减弱,反而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缠绕在他们的心神之上,仿佛有无数双燃烧着怒火的龙瞳,已经穿透了层层空间,将他们牢牢锁定。
此刻的杨戬,脑海中早已一片混乱。伤势因为连续的急怒攻心和强行催谷而反复加重,胸腔内如同有炭火在灼烧,喉头不断涌上腥甜的液体,又被他强行咽下。神魂因为天眼的过度透支和那龙威的持续冲击,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但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稍作喘息,只能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意志,拖着重伤之躯,沿着来时的路径,疯狂地向着领地的方向跋涉。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快!再快一点!必须在龙族大军真正降临之前,赶回领地!哪怕只能早一瞬,或许就能多布置一道简陋的防御,多疏散一个无辜的领民,或者……至少能死在自己亲手建立、试图守护的那片土地之上!
至于身后那两个惹下泼天大祸的熊孩子……他现在连责备的力气都没有了。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无奈、绝望、还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酸楚交织在一起。他能怪他们吗?悟空懵懂无知,全凭本能行事;哪吒更是天真烂漫,连“龙”代表着什么都不甚清楚。要怪,只能怪他这个做爹的无能,没有保护好他们,没有教导好他们,才让他们在这绝险之地,闯下了这足以焚天煮海的大祸!
“爹……那些……那些叫声……是什么?好可怕……” 哪吒把小脸埋在杨戬的脖颈间,带着哭腔小声问道,小小的身子还在不住地颤抖。那源自灵魂层面的龙威,对于灵觉敏锐的他来说,冲击尤为强烈。
杨戬喉咙滚动了一下,想要解释,却发现无从说起,只能沙哑地安抚道:“别怕……吒吒别怕……有爹爹在……”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悟空跟在后面,沉默了许多。他不时回头望向那风云变色的天际,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他虽然莽撞,但并不傻。那恐怖的威压,那充满了毁灭气息的咆哮,都清楚地告诉他,这次的事情,恐怕真的不像他想的“吃条泥鳅”那么简单。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之前握着火把的手,又想起那具被他敲碎了脑袋的“食材”,第一次,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如同细微的藤蔓,悄悄在他心中滋生。但他依旧倔强地没有开口,只是闷头赶路,握紧了手中的金箍棒。
归途,因为心头的沉重与急迫,显得比来时更加漫长而艰难。神陨之地的险恶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异变而变得更加活跃。煞气如同沸水般翻涌,怨灵的低语化作了尖锐的嘶嚎,甚至连一些沉寂的骸骨和扭曲的植物,都仿佛感应到了那毁灭前兆,开始不安地躁动。
杨戬不得不分出所剩无几的心神,一边抵御环境侵蚀,一边警惕可能出现的袭击,同时还要照顾两个心神不宁的孩子。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拉伸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崩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或许是因为龙族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太过恐怖,连神陨之地的本土“居民”也感到了畏惧,这一路上,他们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实质性的攻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一个时辰,却仿佛度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当那熟悉了的、带着微弱生命气息与秩序感的领地边缘轮廓,终于透过弥漫的煞气,隐隐约约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杨戬几乎要喜极而泣。
然而,这丝喜悦还未在心头漾开,就被更加深沉的绝望所取代。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恐怖的龙威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天空的异变也越来越明显,暗红色的云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隐隐有炽热的白光与毁灭性的能量在汇聚!龙吟声已经不再是遥远的回响,而是化作了近在咫尺的、如同惊涛拍岸般的恐怖音浪,震得人耳膜生疼,心胆俱裂!
来不及了!龙族大军的速度,远超他的想象!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让他强行提起最后的精神,抱着哪吒,冲着身后的悟空嘶声吼道:“快!再快一点!!”
三人如同三道离弦之箭(如果杨戬那踉跄的身影也能算箭的话),拼命冲向了那片他们视为“家”的领地。
而此刻,领地之中,却是一派……与这末日降临前奏格格不入的景象。
由于杨戬离开前布置的防御法阵(艾伦改良版)和相对严密的巡逻,领地并未受到神陨之地内部躁动的大大影响。时值傍晚,天空虽然异象渐显,但那暗红色的漩涡在领民们看来,或许只是神陨之地又一次“正常”的天象变化(毕竟这里天气从来没正常过)。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煮熟后朴实的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诱人的奇异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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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肉香!
那香气,并非来自领地圈养的那些皮糙肉厚、味道只能说勉强的低阶魔兽,而是一种更加醇厚、更加浓郁、仿佛蕴含着庞大生命能量的奇异香味!这香味,与杨戬他们带回的、那亚龙幼崽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同源,只是更加……“成熟”和“诱人”?
原来,在杨戬他们离开后不久,负责领地日常事务的老约翰和学者艾伦,为了稳定人心,同时也是为了庆祝前段时间艰难的拓荒和防御工事的初步完成,决定组织一次小范围的丰收节聚餐。他们拿出了领地储存的最好的一些肉干和野菜,又侥幸猎杀了一头闯入防御圈外围的、形似野猪但体型更大的魔兽。
此刻,在领地中央清理出的空地上,已经架起了几口大锅,锅里的肉汤正在“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正在往火堆里添着柴火,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戏(虽然天空有些异样,但大人们没说什么,孩子们也就没那么害怕),一些青壮年则围坐在一起,擦拭着武器,讨论着接下来的开垦计划,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收获的喜悦。
汤姆铁匠甚至搬出了他新打造的一套精钢炊具,正在向众人炫耀其受热均匀、不易粘锅的优点。老约翰则和艾伦站在一起,看着这虽然简陋却充满生气的景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都在等待着领主大人归来,一起分享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与收获。
然而,这短暂的祥和,很快就被打破了。
首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学者艾伦。他对能量波动极为敏感,此刻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向那暗红色漩涡越来越清晰、龙吟声越来越近的天空,手中的羽毛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对……这能量……这声音……不是普通的天象!” 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惊骇,“是龙!是纯血龙族的威压!如此庞大……是龙族大军!!”
他的惊呼声如同冷水滴入了滚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惊恐地抬头望天。那越来越近、如同实质般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恐怖龙威,那充满了毁灭与暴怒的咆哮,无一不在证实着艾伦的话!
“龙……龙族大军?他们……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天啊!我们完了!”
“领主大人呢?领主大人在哪里?!”
恐慌,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大哭,妇人们脸色惨白,紧紧抱住自己的孩子,男人们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尽管他们知道,在面对真正的龙族时,这些凡铁与他们的血肉之躯,并无区别。
老约翰也是脸色煞白,但他强自镇定,嘶声吼道:“不要乱!不要乱!民兵队!立刻进入防御位置!妇女和孩子!全部进入地下掩体!快!!”
然而,他的命令在绝对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人群开始骚动,哭喊声、尖叫声、器械碰撞声混杂在一起,整个领地瞬间乱作一团。
而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之中,杨戬抱着哪吒,带着悟空,如同三道狼狈的流星,猛地冲入了领地范围!
“领主大人!是领主大人回来了!” 有人看到了他们,发出了带着哭腔的呼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杨戬三人身上。然而,当他们看到杨戬那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也有魔蝠和石怪的)、脸色灰败、气息奄奄的模样,看到悟空那同样狼狈、低着头不敢看人的样子,看到哪吒在杨戬怀里吓得瑟瑟发抖……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阴影,笼罩了所有人的心头。
杨戬没有时间去解释,也没有力气去安抚。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混乱的领地,最后落在了那几口翻滚着肉汤的大锅上,尤其是……闻到了空气中那股与亚龙幼崽同源、却更加浓郁诱人的奇异肉香!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这香气……难道……
他猛地看向老约翰和艾伦,声音嘶哑急促地问道:“那肉……是什么肉?!”
老约翰被杨戬那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道:“是……是今天刚猎的一头闯进来的裂蹄獠……獠猪……领主,怎么了?外面到底……”
他的话还没说完,杨戬的心就已经沉到了无底深渊!
裂蹄獠猪?不可能!这种低阶魔兽的肉,绝不可能散发出如此奇异而诱人的香气!这香气……分明就是龙族血肉特有的气息!虽然很淡,混合在普通的肉香里,但对于刚刚亲手“处理”过一头亚龙、对此气味刻骨铭心的杨戬来说,绝对不会认错!
是了!一定是他们身上沾染了那亚龙幼崽的血液和气息,在赶回领地的途中,无意间吸引了一头同样被龙魂印记和此地生机吸引而来的、拥有稀薄龙族血脉的魔兽!而这头倒霉的魔兽,恰好被领地的人猎杀,当成了今晚的晚餐!
虽然这头魔兽的血脉可能稀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其血肉中蕴含的那一丝龙族气息,在这敏感的时刻,在这龙族大军即将降临的刹那,无疑是在熊熊烈火上,又浇下了一瓢滚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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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注定?要将他们最后的一丝生机,也彻底断绝?!
杨戬看着那几口翻滚着“龙裔肉汤”的大锅,看着锅中升腾起的、带着那奇异香气的水蒸气,又看了看天空中那已然清晰可见、如同无数黑色山峦般压来的庞大龙影,以及那在漩涡中心凝聚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炽热龙息光芒……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发出一个音节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有的解释,所有的安排,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怀中的哪吒放了下来,交给了旁边一个吓得脸色发白、但依旧强撑着没有逃跑的妇人。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恐怖龙威,面向那遮天蔽日的龙族大军,缓缓地,挺直了自己那早已伤痕累累、摇摇欲坠的脊梁。
凡铁长剑,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握在了他的手中,尽管剑身布满了裂痕,尽管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被眼前景象震撼、下意识握紧了金箍棒、脸上再无半点嬉闹之色的悟空。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身后那些惊慌失措、却依旧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领民。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知道,结局已然注定。
但他选择,站着死。
“准备……迎敌!!”
他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发出了这声嘶哑却决绝的怒吼。
声音不大,却如同最后的战鼓,敲响在这末日降临的黄昏。
下一刻,毁灭的龙息,如同天神震怒投下的火焰之矛,撕裂了暗红色的天幕,朝着这片散发着“亵渎”气息的渺小领地,轰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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