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黑龙长老那痛苦而暴怒的喘息声，如同破损的风箱在死寂的战场上拉扯，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滔天的恨意。他那庞大的黑色龙躯因能量反噬的痛苦而微微痉挛，龙爪死死扼住自己仿佛在灼烧的咽喉，粘稠的、带着黑暗能量的龙血不断从嘴角和指缝间溢出，滴落在地，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坑洞。

    被自己的毁灭吐息反噬！被一根破棍子堵了嘴！这简直是将他身为龙族长老的尊严踩在脚下，反复碾磨！他纵横世间万载，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那双龙目，一只紧闭，流淌着金色的血丝，另一只则布满了狰狞的血丝，死死盯住了远处屋顶上，正拄着棒子剧烈喘息，却依旧对他龇牙咧嘴、金色眼眸中满是挑衅的悟空！杀了他！一定要将这个该死的猴子剥皮抽筋，灵魂永锢于龙炎之下！

    然而，比肉体创伤更让他心悸的，是下方那片废墟之中，缓缓站起的身影。

    杨戬。

    他站得很慢，很艰难。每一下动作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混合着血污和尘土，显得狼狈不堪。背后的衣衫几乎被鲜血完全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法力枯竭而泛着不健康的淡金色。

    但，他那双眼睛。

    那双原本因煞气沸腾而染上赤金的眼眸，此刻所有的暴戾与混乱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平静。那不是放弃，也不是绝望，而是一种将所有的痛苦、愤怒、悲伤、守护的执念，都压缩、凝练到一点后，所呈现出的绝对专注！

    他的目光，没有去看暴怒的黑龙，没有去看远处为他奋战的敖凌和悟空，甚至没有去看昏迷不醒的哪吒。他的视线，穿透了弥漫的硝烟与血雾，穿透了混乱的能量乱流，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领地中央，那柄深深插入黑色岩层、此刻正微微震颤、散发着苍凉与杀伐气息的青铜残剑之上！

    天眼！

    眉心深处，那枚残破不堪、时刻传递着撕裂般痛楚的竖眼，在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剧烈震颤起来！那不是失控的躁动，而是一种……共鸣！一种饥渴！一种仿佛游子归家、倦鸟归林般的悸动！

    这柄来自洪荒的古剑，这片浸透了神魔之血的土地，此刻与他体内源自洪荒的道基、与他这枚同样来自洪荒的天眼，产生了某种超越了时空界限的、本源层面的呼应！

    之前，他只能凭借天眼被动地洞察弱点，勉强解析符文。但此刻，在经历了连番血战，在目睹了老约翰的牺牲、哪吒的昏迷、悟空的奋战，在自身被逼入绝境，神魂与意志都燃烧到极致之后，某种一直禁锢着、隔绝着他与过去力量的壁垒，似乎……被这柄残剑散发出的同源气息，撬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嗡——！”

    青铜残剑发出一声更加清晰的剑鸣，不再是悲鸣，而是一种带着催促与认可的铮鸣！剑身之上那些玄奥的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光芒。以残剑为中心，那些原本只是被动激发、残缺不全的古老阵纹，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开始主动汲取着战场上弥漫的血气、煞气、不屈战意，以及……神陨之地深处沉淀了万古的某种苍茫气息！

    道道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苏醒的血管脉络，从残剑根部蔓延开来，注入大地，与更深处某种庞大的存在连接在一起。

    杨戬福至心灵！

    他不再试图去“催动”天眼，而是放空了心神，将自己残存的意志，将自己对守护的执着，将自己对力量的渴望，毫无保留地，通过脚下的大地，通过那无形的共鸣通道，灌注向那柄青铜残剑！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啸，悍然响起，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青铜残剑爆发出冲天的暗红煞气，那煞气不再混乱暴虐，而是在某种意志的引导下，变得凝练、纯粹，带着斩破万法、屠神灭魔的无上锋芒！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暗红色剑芒，自残剑尖端吞吐不定，直指苍穹！

    而与此同时，杨戬眉心那枚残破的天眼，再也抑制不住！

    “嗤——！”

    一道细微的、仿佛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自他眉心传出。并非天眼彻底碎裂，而是某种内部的、阻碍其与外界联系的隔膜，被硬生生冲开了！

    一道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勘破虚妄、定鼎乾坤无上意志的金色神光，如同沉睡万古的巨龙睁开了眼眸，自他眉心竖眼之中，悍然爆发！

    这金光，不再微弱，不再黯淡！它炽烈如九天骄阳的核心，纯粹如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光芒所过之处，空间中弥漫的黑暗能量、混乱煞气，如同冰雪遇沸汤，纷纷退散、消融！

    这道神光，没有射向任何人，而是如同拥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玄妙的轨迹，瞬间与那青铜残剑爆发出的暗红色剑芒交汇、缠绕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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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光与红芒，代表着洞察与守护的天眼神力，与代表着杀伐与毁灭的洪荒煞气，这本应相互冲突的两种力量，在此刻，在杨戬那超越极限的意志调和下，在那青铜残剑作为桥梁的沟通下，竟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形成了一道……暗金之色，边缘流淌着赤红电弧的……破灭神光！

    这道神光出现的瞬间，整个战场的时间流速仿佛都变慢了。所有生灵，无论是龙族还是人类，都从灵魂深处感受到了一种大难临头、万物终结的恐怖预兆！

    首当其冲的黑龙长老，那仅存的龙目之中，瞳孔骤然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久违的、甚至比他面对龙岛始祖时还要强烈的死亡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与羞耻！

    “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他发出了惊骇欲绝的咆哮，庞大的龙躯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闪避！

    但，晚了！

    杨戬猛地抬头，那双冰冷的、平静的眼眸，与眉心那枚爆发出暗金神光的竖眼，同时锁定了天空中的黑龙长老！更准确地说，锁定了他那只完好的、因惊骇而瞪得滚圆的龙目！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一声平静到令人心悸的低语，如同死神敲响丧钟：

    “看清楚……这才是，洪荒。”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融合了天眼神力与洪荒煞气的暗金破灭神光，动了！

    它不是射，而是……跨越了空间！

    仿佛无视了距离的存在，前一瞬还在杨戬眉心之前，下一瞬，已然出现在了黑龙长老那只完好的龙目之前！速度快到了思维的极限，快到了所有防御和闪避都成为徒劳！

    神光所过之处，空间被犁出一道细微的、久久无法弥合的黑色痕迹，散发出虚无与终结的气息！

    “不——！！！”

    黑龙长老发出了绝望而凄厉的嘶吼，他拼命地想要闭眼，想要扭头，想要调动所有的龙力守护！

    但，在那道蕴含着“必中”与“破灭”规则的暗金神光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如同热刀切穿熟透果实的声响，在死寂的战场上响起。

    暗金神光，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黑龙长老那只完好的龙目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黑龙长老庞大的身躯僵直在半空，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声音、所有的表情，都定格在了那一刻。他那只完好的龙目，原本狰狞暴虐的眼神瞬间被无尽的痛苦、茫然和……彻底的黑暗所取代。

    没有爆炸，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一道细微的暗金色光芒，从他龙目的后方透出，随即迅速消散。

    下一刻——

    “吼啊啊啊啊啊啊——！！！！！”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凄厉、都要痛苦、都要绝望的咆哮，从黑龙长老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已经不像是龙吟，更像是地狱深处受刑恶鬼的哀嚎！

    他那只被神光命中的龙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灰败、干瘪下去，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如同两颗镶嵌在龙脸上的、毫无生气的灰色石头！不仅仅是眼球被毁，连同其后连接的神魂与视觉神经，都在那破灭神光下，被彻底湮灭！

    双！目！皆！盲！

    剧烈的痛苦和彻底失去光明的恐惧，让黑龙长老彻底陷入了疯狂！他庞大的龙躯在空中毫无章法地疯狂翻滚、扭动、撞击！龙尾胡乱抽打，将几头躲闪不及的飞龙直接抽爆成血雾！龙翼扇动起毁灭性的风暴，卷起地上的碎石和尸体，如同末日降临！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歇斯底里地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无法接受的崩溃。

    “长老！”所有的龙族强者和地面龙人都吓傻了，惊恐地看着他们心目中无敌的长老，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中疯狂挣扎，气息混乱暴走，显然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和指挥能力。

    那道暗金神光在贯穿龙目后，也耗尽了所有力量，悄然消散于空中。

    而下方，释放出这石破天惊一击的杨戬，在神光离体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精气神，猛地喷出一大口淡金色的血液，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尘埃之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眉心那枚天眼，也迅速闭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竖痕，但其上原本密布的细微裂痕，似乎……愈合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天地间，只剩下黑龙长老那疯狂而痛苦的咆哮在回荡，以及无数龙族惊恐失措的呼喊。

    胜利的天平，似乎在这一刻，因杨戬这搏命一击，而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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