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蒙面人也就罢了,他们的武功之高虽是林平之生平仅见,却仍未超出中原武学的藩篱。
但那四个倭寇武士却不同。
他们的东瀛刀术,虽最早源于中原,却已经过了近千年的演变,与中原武学的路数已经大不相同。
东瀛虽然地狭人少,但或许正是因为地域狭小,不争则死,东瀛人比之汉人更加好斗,也更加凶厉。
数十上百人规模的械斗时有发生,而且没有官府介入阻止——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官府。
尤其是武士阶层出现之后,所有底层的百姓都渴望成为武士,甚至一些贵族也以武士自居。
武士道精神的主要内容是忠诚、信义、廉耻、尚武、名誉,但归根结底,还是武力至上。
此时,东瀛进入战国时期,各地大名之间反复拉锯,战争频发,武士道快速发展,东瀛刀术也同时达到发展的巅峰,后世诸多剑道流派都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
投身倭寇,漂洋过海,远来中原的这些武士,大部分都是战败之后,在本土生存不下去的,自然不会是东瀛武士中的顶尖高手,但也已经可以从其刀法中略窥东瀛刀术的奥妙。
东瀛刀术自战争中来,又到战争中去,即便是武士间的决斗,也不像中原武林这样,讲什么点到为止,而是胜者荣,败者死。
因此,东瀛刀术讲究简洁、快速、高效,追求一击必杀。
其刀术中绝少变化繁复的招式,也绝少花哨的虚招,除了少量连招之外,基本上都是基本刀法的灵活运用。
偏巧,林平之此时正在苦练基础剑法,主要战斗方式也是以基础剑法应机而变。
因此,东瀛刀术中的许多变化和理念,正可以启发林平之,使他的基础剑法产生更多的变化。
夜幕降临,灯光点点。
林平之吃过晚饭,正在院子里一边消食,一边跟韩老头聊天,袁仁引着俞原瓒走了进来。
两人都已换了一身常服,看去像是一位员外和一个随行的护卫。
只是,他们的气度神态,姿势动作,还是让人一望即知,他们是军官的身份。
韩老头也认识俞原瓒,行过礼便赶忙跑去煮茶。
林平之与两人见过礼后,分宾主落座。
俞原瓒笑道:“木兄弟的箭术可是真令俞某大开眼界啊!今日打扫战场,处理倭寇尸体,才发现木兄弟仅凭一张弓,竟然射杀了二十八个倭寇精锐,而且其中还包括十二名弓箭手。”
林平之道:“俞将军过奖了,我不过是偷袭罢了。若非将军指挥官军在正面顽强抵抗,我也绝不可能有此战果。”
俞原瓒道:“木兄弟不要叫什么将军了,我不过是一个千户,还是试的,算得什么将军!愚兄痴长几岁,你若是不嫌弃,喊我大哥也可,喊我老俞也行。”
林平之道:“既然如此,小弟恭敬不如从命,我便叫你‘俞大哥’吧!”
俞原瓒欣然点头,而后又道:“木兄弟,你箭术通神,剑法超绝,前途不可限量,不知可有意从军?”
“若你愿意从军,愚兄愿代为向指挥使大人引荐,不知道兄弟你意下如何?”
林平之笑道:“多谢俞大哥看重。不过,小弟还想趁着年轻,游历天下,增广见闻,暂时没有从军之意。”
俞原瓒颔首道:“少年时游历天下,广见博闻,也是好的。实不相瞒,我年轻的时候也曾孤身一人,仗剑江湖。如今回想起来,那仍是一段不可泯灭的回忆。”
袁仁道:“原来将军竟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兄弟们都不知道呐!”
俞原瓒摇头道:“嗐——这也没什么好炫耀的。”
三人相视俱笑。
林平之道:“俞大哥,你看这伙倭寇有没有可能再杀一个回马枪?”
俞原瓒摆手道:“这个不必担心!倭寇这次损失也不小,而且咱们已经有备,他们就算是再杀回来,也不会像昨夜那样轻易破城。另外,指挥使方大人已经知道此事,很快就会率军返回,到时候城内兵力充足,就更不怕倭寇来犯了。”
“不过,这次倭寇来犯,确实有些古怪。”
俞原瓒眉头微索,道:“福宁州城日常驻扎两个千户所的兵力,倭寇从来没有攻打过这里。这一次,却抓准了城内兵力空虚的时机,突然大举来犯,而且还提前埋伏了人手,杀死了把守城门的百户,轻易便破城而入……显然是筹谋已久了。”
“但他们竟然能够探知城内兵力的虚实,却着实令人不解。”
“难道倭寇的探子这么神通广大,竟然能够侵入卫所之中不成?”
林平之道:“俞大哥,我昨夜发现一件可疑之事,不知对你有没有帮助。”
“哦?说来听听。”
“昨夜我在那酒楼之上狙击倭寇,除了先后有四个倭寇武士前来之外,还有两个蒙面人。虽然他们蒙着面,不知道长相年龄,但他们都是汉人打扮,使用的武功路数也是中原武功。”
“另外,后来其中一个人中了倭寇的手里剑,似乎中了毒,但那两个倭寇却并未理会他们,没有给他们解毒。由此可见,他们之间应该是临时联合在一起的。”
袁仁虎目圆睁,怒道:“什么!竟然有人与这些倭寇勾结在一起?真是数典忘祖,该死至极!”
俞原瓒面色沉重,点点头道:“原来有国内的势力跟倭寇勾结,才处心积虑地策划了这一次侵袭——这样就讲得通了。”
“相比于倭寇,如果是国内的某个势力,想要弄清城内兵力的虚实,就容易得多了。”
俞原瓒双目微眯,凝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平之和袁仁对望一眼,不再开口。
在林平之看来,这位福宁卫千户绝非易与之辈,而且他掌握的信息远胜自己,只要告诉他一些关键信息,想必他自己就能够推测出一些事情,进而前去查证,倒也用不到自己多说什么。
良久,俞原瓒回过神来,笑道:“木兄弟见谅,愚兄刚刚想事情入了神。”
“俞大哥客气了,正事要紧。”
“木兄弟,愚兄年轻时也练过一门粗浅的剑法,想与你切磋一番,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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