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是一个极为复杂的人物。
他大半生行侠仗义、惩奸除恶,苦心孤诣、经营华山,历数十年才赢得“君子剑”之名。
至今为止,他夫妻和谐、女儿崇拜、弟子爱戴、江湖景仰,可以说,其声名之盛,远播于江湖。
但其名声再好,声名再盛,也无法凭之抵挡别人的武力。
岳不群面对嵩山派的逼迫和“桃谷六仙”的威胁,不得不带着华山派所有人逃离华山、流窜江湖,但旋即又险些惨遭灭门。
或许是因为生死危机的压力,或许是由于复兴华山的执念,也或许是他真的本性如此——
他终于窃得《辟邪剑谱》,练成“辟邪剑法”,打败左冷禅,成为“五岳派”掌门。
但他还没时间享受成功的喜悦,便爱女遭戮,妻子自戕,身败名裂,一切成空。
白乐天《放言》诗曰: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倘若岳不群没做过后来这些事情,谁又能说他是一个伪君子?
林平之刚刚之所以这么说,既有几分嘲讽之意,亦有几分警示之心。
对于岳不群本人的生死福祸,林平之当然全不在意。
而且,现在《辟邪剑谱》已毁,岳不群就算日后仍会黑化,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岳夫人和岳灵珊的命运却着实令人惋惜。
当她们得知自己一向钦佩的丈夫、崇拜的父亲,竟然做出那样种种卑鄙龌龊之事,恐怕她们的整个世界和人生都是崩溃的。
她们的死,实质上缘于岳不群。
岳不群的黑化,使她们失去了生命中最大、最重要的支柱,故而才不得不死。
岳灵珊看到林平之对自己父亲这么推崇,比她自己得到夸奖还要开心,一双大眼睛,早已经眯成了月牙儿。
世上一千个人里,有九百九十九个都是颜狗,而剩下那一个不是瞎子便是傻子。
以林平之的颜值,谦虚一点儿说,纵然还不是天花板,也已经极为接近了。
况且,林平之不仅剑法精奇,更是饱读读书、一身的书卷气。
因此,他的气质,其实与岳不群颇为相似。
岳灵珊此生最崇拜的便是她的父亲,看到与父亲相似的人,不知不觉便会产生好感。
如今,她听林平之盛赞自己父亲君子之称,心中自是大赞:“这人真有眼光!”
旁边的余沧海看到岳不群和林平之在这里相互吹捧,只觉得胸中一股郁气无处排遣发泄。
好容易挨到两人的互吹告一段落,余沧海面色忽地一沉,冷冷道:“林总镖头,咱们客气话不妨稍后再说。”
“你们福威镖局的人打死了我们青城派弟子,此事总要先给一个说法!”
说着,他的目光犹如利剑,直射向林震南。
他身后的八位弟子也都面现忿忿不平之色,瞪视着林震南。
余沧海此言一出,全场俱寂。
刚刚还热烈、欢快的气氛,瞬间宛如被冰冻凝滞了一般。
方生、吴厚刚、李万通、王元霸等人都不禁面露诧异之色。
他们看到余沧海前来,还以为其也是来给福威镖局撑腰的。
他们本来还有些奇怪,并没有听说福威镖局跟青城派有什么交情,而且林平之行走江湖时也没听说跟余沧海有什么交集。
他们此时才知道,余沧海这次登门,竟然是来找茬的。
诸人不禁面面相觑。
青城派是名门正派,余沧海也是正道有数的高手。
倘若福威镖局当真杀了青城弟子,余沧海找上门来,便是正常的江湖恩怨,按照江湖规矩,他们却是不方便插手其中。
岳不群面色丝毫不变,沉默不言。
岳灵珊和劳德诺互望一眼,心中齐道:“来了!”
虽然众人心思各异,但他们的目光却都汇聚到林震南和林平之父子的身上。
林震南面上露出震惊之色,道:“余观主何出此言?”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们福威镖局对青城派向来敬重,从不敢有丝毫得罪。”
“当得知将有青城弟子东来,林某早已扫榻恭候多时,甚至还亲自传讯各省分局,若遇到青城派的少侠们,一定要以上宾待之!”
“我们绝不会跟青城派的少侠们为难,更何况是直接将人打死?”
余沧海冷哼一声,目光凌厉,语气中微带怒意,道:“我余沧海与你们福威镖局无冤无仇,难道还会平白无故地诬陷你们不成?”
“人达,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人杀死的人彦?”
“是,师父。”
一个二十多岁,身材中等,目光微显飘忽的青年应声而出。
青年走到厅中,向四周一揖,道:“晚辈贾人达,是家师余观主的弟子,见过诸位前辈。”
林震南道:“贾少侠,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真是我们福威镖局的人行凶为恶,林某绝不姑息!”
他后一句却是对余沧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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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沧海只是冷哼一声,便算回应。
贾人达武功既低,人品亦差,就是在青城派诸弟子中也没什么地位,更没人喊过他“少侠”!
他平生第一次听人喊自己“少侠”,而且还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不禁极为得意,不觉便对林震南恭敬了几分。
贾人达微微低头,道:“是。”
“晚辈与余师弟奉师命,结伴前来福州拜会林总镖头。”
“前天黄昏,我们赶到福州城北,人困马乏,便到路边一个小酒店里饮酒解乏。”
“当时店里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汉子,胸前衣服上绣着‘福威’二字。”
“我和余师弟便知道应该是福威镖局的英雄。”
“我们本欲上前结交,却又担心如此太过冒昧。”
“正在犹豫之时,店里却出了状况。”
众人听他说到这里,知道关键来了,都将目光汇聚到他的身上。
有几人虽知他说的不尽不实,但也没有急于点破。
从未有这么多的人——而且还包括许多高人——这么专注地听自己讲过话,贾人达此时不禁有些飘飘然。
他接着道:“那店内有一个卖酒的丑女。那身材硬是要得,但一张脸蛋儿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
他正说的开心,突听两声冷哼,不禁打了个冷战。
其中一声冷哼,他听得清楚,正是师父余沧海的声音。
另外一个,清脆娇柔,他听着也有点儿耳熟,却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他心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说错话,惹师父不满意了,顾不得再想另外那人是谁,忙转口道:“那两个福威镖局的镖师,却不知是不是饥渴难耐,竟然对那个卖酒的丑女动手动脚、出言调戏!”
“我和余师弟身为青城弟子,深受师父教诲,自是不能不管。”
“于是,我和余师弟便上前阻止,亮明身份,说要拜会林总镖头,请他们帮忙带路。”
“岂料,那两人竟蛮横至极,竟然丝毫不顾及我们是来拜会林总镖头的客人,直接对我们拳脚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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