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无以作答。
随着时间流逝，陆陆续续有孩子从外面返了回来。
有人一身汗流浃背，也有人提着一些蔬菜瓜果。
总之，这都是一群年龄不大的孩子。
他们在这个人潮汹涌的城市里，紧紧的依偎在一起，获取彼此的一点温度。
年纪大一点儿的孩子，会主动照顾年纪小一点儿的孩子。
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大孩子，则是互相帮忙照顾。
他们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却亲密的好似一家人。
这也是张老师离开几个月的时间，这二十三个孩子还能一个不少的原因所在。
只是，家还是那个家，家里的主心骨却是不在了。
所有的孩子都在等待张老师回来。
……
临到下午六点钟。
差不多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很多孩子已经饿的饥肠辘辘，几个年龄大一点儿的孩子，心思要不简单搞顿晚饭。
这个小小的补习班，哪怕离开了张老师，似乎也能运转的很好。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张老师笑了：“孩子们正常的生活起居，一般都是由我妈照顾，一开始老人家还嫌弃我多管闲事，说我自己的女儿不疼，偏偏去疼这些爹娘不要的野孩子，我没有说话，只是每个月的生活费多给老人拿了点儿！”
“到后面，这些孩子奶奶长奶奶短的叫着，一起相处久了，也就生出感情了，我妈开始主动去帮忙做饭，主动给年龄小的孩子洗衣服，若是哪个孩子生病了，她都会心疼的不得了！”
“所以啊！这个补习班能开到现在，我的功劳是微不足道的，真正占头功的，还得是我妈她老人家！”
张老师说着，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敲门的响声。
靠在门边的孩子，赶紧跑过去开门。
推开门一开，一个形容憔悴的女孩站在门口。
她眼睛微微红肿着，明显不久前才哭过一场。
身后背的书包鼓鼓囊囊，应该是刚放学便赶了过来。
这是张老师的女儿，张巧巧。
万幸的是，中午挨的那一巴掌，巴掌印已经消去，不然形容还要狼狈许多。
此刻，在房间内。
孩子们看到张巧巧，目光立马变得兴奋起来，几个年龄小的孩子，直接围在张巧巧身边。
一个帮张巧巧把书包卸下，一个替张巧巧拿手中的保温饭盒。
还有一个转动电风扇的旋转角度，把风往张巧巧那里吹。
“巧儿姐，你终于来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巧儿姐，上次那个故事你还没有讲完呢，曹操为什么把关羽放走了呀！”
“巧儿姐，这道题……”
……
孩子们一声声的叫着。
最后，还是东东敏锐的察觉到张巧巧眼角的异常，他问道：“巧巧，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张巧巧撩了撩凌乱的发梢，然后努力吸了吸鼻子。
明明眼窝都变湿了，却是抬起头，嘴角挤出一抹笑容，似是若无其事的道：“都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
“巧巧，我来帮你！”
几个大孩子把其它人都赶回到座位上，然后纷纷跑进厨房里帮厨。
对此，张巧巧也没拦着。
一时间，占地不过几平米的厨房，显得有些拥挤。
远远站在身后，凝望着女儿忙乱的背影，张老师的表情变得有些疑惑。
“以前巧巧偶尔也会来这里，但和孩子们的关系可没这么好啊！”
片刻后，张老师又想到了什么，他顿时恍然大悟：“我生病的时候，就放心不下这群孩子，老人家说让我不要着急，补习班那头有人帮我撑着，之前我还奇怪是谁，现在我明白了！”
这个人，是自己的女儿张巧巧！
一时间，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张老师的心头涌动。
他是既感动，又自责。
“巧巧跟她妈一样，都是内心很善良的人，中午老人家那一巴掌，估计得让她伤心很久，原来，她恨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孩子，她恨的只是我！”
“是我……对不起她！”
张老师感从心来。
他想去弥补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替女儿做些什么。
只能看着女儿在厨房里忙碌，做饭产生的油烟和高温，让她时不时就得擦拭从额头上滚落的汗水。
……
咚咚！
门外再度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一个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身影，从门外匆忙闯入。
他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因为剧烈的运动，从脖颈处蔓延，整张脸已经变得通红，胸膛也如鼓风机一般，剧烈的起伏着。
有孩子懂事的给他递过来一杯凉水，却被他一把推开。
“这是我们这里年龄最大的孩子，还有一个月就满二十岁了，他叫李亮，之前有几个孩子提过一嘴，亮子哥，你还有印象不？”张老师介绍道。
“有！”白安点了点头。
下一秒，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亮子哥拒绝其它孩子递过来的凉水后，他整个人突然蹲坐在地上，后背紧靠着房门的门板，两只手抓着额头，不停的摩挲，表情显得异常痛苦。
“怎么了？”
“亮子，啥情况啊？”
……
在厨房里的几个大孩子，看到这一幕，纷纷跑了出来，围在亮子哥身边问道。
“我看到张老师了！”亮子哥抬起头，声音沙哑的道。
还未等其它人提问，他又继续说道：“在八中的校门口，贴了讣告，张老师于今年中午因为抢救无效，病逝了！”
“张老师死了！！！呜呜呜！”
说完，亮子哥痛苦的哭嚎声，在整间屋子里响彻。
积压已久的情绪，在此刻轰然爆发。
此刻，房间里的其它人，都呆愣在原地。
很多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那么好的张老师，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你开玩笑吧？亮子，这一点儿都不好笑！”
“对啊，亮子哥，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要急死我们啊！”
“我草，张老师死了！呜呜呜……张老师死了！”
“杏子姐，张老师……张老师是不是不要我们啦？”
……
孩子们乱成一团。
谁也没注意到，此刻站在厨房里，张巧巧拿着菜铲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额头上，一瞬间水珠便密集了许多。
它们顺着脸上的轮廓一滴滴淌落。
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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