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家亲情, 真假难辨。
神后和夜子晴是母女，本应骨肉情深，却闹到母不母、子不子的地步。
元乐和夜子晴虽是姐妹, 但夜子晴好歹算是有资格跟元乐抢帝君之位的人, 元乐反倒是一心扑在夜子晴身上, 也不知这感情是真是假······
江岚瞅了瞅元乐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忽然间觉得即将要废掉的不是夜子晴，而是元乐自己。
江岚是越来越看不懂帝家的事情了, 但有些话还是先说明白些好。
江岚看了看月魂和谨言二人, 对元乐道；“殿下，臣有话单独同您说一说。”
月魂会意, 主动对着谨言道：“阿谨，我们进去看看子晴。”
见月魂二人离开后, 江岚道：“殿下, 借一步说话。”
“江医师有话不妨直说。”
“此事事关九殿下, 臣不得不说。”江岚正色道，“臣给九殿下疗伤过程中, 发觉九殿下体内神力几乎散尽······”
元乐急了，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个样子？！”
“九殿下生而为上神, 神力浑厚，臣曾替殿下治过几次伤, 对殿下的修为大约有个了解。”
江岚顿了顿，又道：“在臣眼中，殿下修为之深厚，非寻常上神所能及，可如今，九殿下只有寻常仙神五百年的修为, 臣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江岚话没有说得清清楚楚，可元乐也不傻，自然知道江岚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为何神后短短时间内修为大增，为何夜子晴修为骤减？
任谁也不会觉得这二者之间毫无干系。
可问题是，夜子晴的修为是怎么跑到神后身上的？
修为自修，天地法则，将自身修为传递给他人成功的案例，从来没有，更是违背了天理。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元乐皱了皱眉，又问：“江医师，有什么原因会导致修为大减？”
江岚沉思一番，方道：“除去自身内耗外，一般来说会有两种情况会导致修为大减，一是将自身修为练成丹药，二是自废修为亦或者是被他人给废掉了。”
江岚顿了顿，继续补充道：“第一种说法是行不通的，将自身修为练成丹药是有限度的，一次性消耗的修为不能超过一千年，否则修者自身承受不了。”
江岚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元乐心中大抵有了数。
当时九霄殿内，只有妹妹和阿娘两个人，妹妹的修为莫不是阿娘废了？
可阿娘神力稀薄，如何能废掉妹妹的修为？
不对！
元乐突然间想起来神后那一身的神力······
莫不是阿娘强行将修为夺了回去？
元乐不相信。
就算可以将修为要回来，阿娘也不会不顾妹妹的死活，阿娘不会是那种人，绝对不会。
“砰！”元乐心烦意燥，一拳狠狠地捶在墙壁上，怒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殿下息怒！”江岚俯身一礼，恭敬道，“殿下，陛下身体欠安，该如何治疗九殿下还请您裁决。”
元乐猛地抓住了江岚的手臂，焦急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江岚拱手道：“九殿下体内的反噬已经压制不住了，如今若是废掉殿下体内仅剩的修为，无邪道反噬可解，救活殿下的几率也大些。”
元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复问道：“若是不废呢？”
“若是不废，九殿下必死无疑。”江岚道，“若是废掉了，殿下也是凶多吉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元乐揪住江岚的衣襟，沉声道，“什么叫凶多吉少？”
“九殿下伤势过重，本就危在旦夕，更何况是失去了神力？”江岚道，“失去神力，对于我们神仙来说，跟丢了性命没什么两样！就算臣能够救回殿下，殿下也将一生缠绵病榻，身体状况与凡人无异······即便有着神魂神骨，至多也就能多活数百年。更难解决的是······”
江岚说到一半忽然间不再说了，元乐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语气不耐，喝道，“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这，臣不敢妄言。”
“你且直说便是。”
江岚抿了抿嘴唇，犹犹豫豫地把自己查看了几次的结果告知元乐：“九殿下体内还有一股很强大的邪祟在作怪，这邪祟应当在殿下体内很多年了却一直被神力压制着。如若殿下神力被废，这邪祟怕是会压制不住。”
江岚缓了口气，小心翼翼道：“莫说废掉之后，就是眼下，殿下体内的邪祟似乎也压制不住了。”
元乐听罢，心头狠狠一颤。
她妹妹究竟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娘又究竟对妹妹做了什么？
江岚见元乐犹疑不定，再次开口道：“殿下，情况紧急，还请殿下早做决定。”
元乐静默片刻后，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一脸不忍，她颤着声音道：“废······”
江岚领命：“是，臣即刻去准备。”
***
元乐将夜子晴抱回了自己的寝殿，亲自给她上药。
元乐将夜子晴的衣裳脱掉后，见到这一身上下触目惊心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月魂双目失明，无法帮夜子晴擦拭伤口，但她听见元乐的声音，便已猜出缘由。
“百年前——”月魂缓缓开口道，“子晴第一次见陛下，也是被打得伤痕累累后给抬了回来。”
元乐捏紧了衣袖。
月魂开了句头，便不再说话了。
元乐咬了咬唇角，也是，她妹妹这一身的伤，跟她阿娘绝对脱不了干系。
元乐一边给夜子晴上药一边在默默哭泣，月魂听到一半，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道：“泪水滴在伤口上，很疼。”
元乐猛地止住泪水，不敢再哭。
月魂暗叹一口气，她若是看得见，她便自己给夜子晴上药了。
上完药后，元乐失魂落魄地走到月魂面前，道：“江岚晚上会过来——”
元乐顿了顿，补充道，“她来废掉妹妹的修为······”
月魂轻轻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沉默了半晌，元乐又道：“你说我废了妹妹的修为，她醒来后，会恨我吗？”
“不能废！”
元乐话音刚落，神后那充满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阿娘！你醒了？”元乐大喜，万万没想到神后这么快就能醒过来。
寻离搀扶着神后走进房门，元乐赶忙上去帮忙，月魂按照声音的来源，跪下行礼：“臣，参见陛下。”
神后看也没看月魂，径直走到床边，一脸复杂地看着趴在床上的夜子晴。
“你们全部退下。”
“阿娘！”元乐不放心地唤道。
“都出去！”
元乐跪了下去，直言道：“阿娘，孩儿跟您直说了，我不出去，我不放心妹妹单独跟您待在一起。”
元乐话一出，神后心神一震，她张了张嘴，想要斥责元乐，却硬是没有说出声。
神后让寻离退下，留下了元乐，也留下了月魂。
神后掀开盖在夜子晴身上的被子后，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呈现在眼前。
神后的心不知为何落了一拍，她怔怔地看着这坨血肉看了许久，方才移开视线。
“阿娘，您怎么舍得？为什么要让人下这么重的手？”元乐见神后移开视线，再也忍不住地质问道。
神后不答。
“阿娘，你倒是回答我啊！”
神后沉默片刻，答道：“犯了错，就得受到惩罚。”
“那阿娘你告诉我，妹妹究竟犯了什么错？你要下这么重的手！”元乐朝神后吼道。
“够了！”神后皱了皱眉，并不想解释什么。
“不够！”元乐吼道，“您打人，不给理由，就是滥用私刑！”
“那你现在是要为夜子晴讨回公道？”神后瞥了眼元乐。
“是！”
“那好，是我打了夜子晴，就算打冤了，你又要如何？难不成要我去牢里领鞭子，给夜子晴赔罪不成？”神后呵斥道。
元乐听罢，憋红了脸，没敢再说话。
月魂跪在另一边听了许久，这才开口道：“就算陛下打冤了子晴，想必陛下心中也无丝毫悔意。”
月魂语气生硬且冰冷，丝毫无往日的尊敬与谦卑。
神后眯了眯眼睛，一脸寒意的看着月魂，冷声道：“那依你看，本座要如何才算有悔意？”
元乐见神后浑身的气压都低了下去，当即知道神后发怒了，又怕月魂护崽心切，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忙转移神后的注意力，道：“阿娘······”
“我没问你话！”神后打断元乐，又看向月魂，冷冷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做才算是有悔意？”
神后贵为神界之主的尊严哪里容得旁人侵犯？
元乐仗着自己的身份，算准了神后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才敢跟神后杠上，可月魂只是个臣子，神后要处置月魂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元乐急得跪都跪不住了，月魂却气定闲神，朗声道：“陛下为尊且为母，打错了便打错了，为人臣为人子者自是得受着，但——”
月魂停顿了片刻，不惧圣怒道：“陛下将一个无辜之人打成重伤，便是这般心安理得，一点也不后悔吗？”
“呵呵~~~”神后冷笑一声，看着月魂的眼神毫无温度，她起身走到月魂身边，不轻不重地拍了拍月魂的肩膀，淡声道，“你既然这般想知道答案，那本座便用行动告诉你，本座是否会后悔，你也好好感受下，本座的悔意！”
元乐听罢，大惊失色，以为神后下一秒就要处置月魂，却听神后又道：“你先退下，回去好好养着，过几日本座再传召你。”
月魂还未回答，元乐率先站起身来，一把将月魂拉了起来，连拉带扯将人赶出房门外，生怕月魂惹怒神后。
元乐关上房门，朝神后跪了下去，意味不明道：“阿娘，你不许动月魂！”
“我在你眼里，就成了昏君？”
元乐憋了憋，不情不愿道：“不是。总之，你不许动月魂。”
神后不置可否，淡声道：“月魂一事暂且不提，先说说夜子晴，江岚是怎么说的？”
元乐将江岚的话转述给了神后。
神后听罢，面露难色：“看来，夜子晴的命，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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