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青尾豹仰天咆哮,声震四野,碧焰如潮自其体内奔涌而出,将方圆数十丈的空气都灼得扭曲变形。那火焰并非寻常地火或灵焰,而是带着阴森鬼气的幽碧之火,仿佛自九幽深处燃起,连护岛大阵的光幕都被映成一片惨绿。
“这……这不是普通的冥火!”叶凌瞳孔微缩,神识一扫,赫然察觉到赤火青尾豹体内的灵脉竟在发生异变??原本属于妖族的血肉经络正被一股阴寒之力侵蚀、重塑,逐渐化为类似鬼修的魂脉结构!更诡异的是,它头顶凝聚的劫云中,竟无一道紫雷,全是漆黑如墨的雷蛇翻腾,时而发出低沉呜咽,如同冤魂哀嚎。
“鬼劫!”八藤葫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只有堕入魔道、身染死气的修士才会引来的‘怨魂劫’!小火豹它……它怎么招来这种天罚?”
碧眼金蟾也颤声道:“不对劲!它明明是妖兽之躯,却引动了专克鬼物的天劫反噬,可这劫云又不像针对邪祟,反倒像是……在迎接什么!”
话音未落,第一道黑雷轰然劈下!
巨鲸怒吼一声,身躯暴涨至千丈,背鳍竖立如山,硬生生迎上那一道漆黑雷光。轰然巨响中,黑雷炸裂,竟化作无数细小的鬼脸,在空中张牙舞爪,尖啸着扑向巨鲸。这些鬼影撞在巨鲸鳞甲上,顿时腐蚀出缕缕黑烟,腥臭扑鼻。
“不好!此雷含蚀魂毒!”叶凌脸色一沉,立刻催动仙府灵泉,一缕清冽水光从掌心射出,洒向巨鲸。那水乃先天灵液所化,一经沾染,鬼影纷纷惨叫溃散。
与此同时,赤火青尾豹浑身毛发根根倒竖,碧焰冲天而起,竟主动张口,将那些残余的鬼脸尽数吞入腹中!它非但没有痛苦之色,反而发出满足的低吟,体表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似是某种失传已久的祭炼印记。
“它在吸收怨魂劫的力量!”叶凌心头剧震,“难怪气息节节攀升??这不是渡劫,这是献祭!有人或者有东西,早就在它血脉中埋下了引子,借天劫完成某种转化!”
他猛然想起当年在积云山古墓中,曾于一只破损的玉简内看到过一段残缺记载:“冥火降世,以魂为薪;九幽开道,万鬼随行。若见碧焰焚天象,便是轮回断命时。”当时只当是荒诞传说,如今看来,赤火青尾豹恐怕正是那所谓“冥火”的宿主!
“快阻止它!”叶凌厉喝,正欲出手,却被一道冰冷神念拦住。
“别动。”凤汐月的声音突兀响起,她不知何时已站在仙府阁楼之上,白衣胜雪,眸光深邃,“此劫虽凶,却是它的机缘。强行打断,只会让潜藏在其血脉中的封印彻底爆发,届时别说一座海岛,整片海域都会沦为死域。”
叶凌皱眉:“可它正在变成……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东西!”
“所以才更要看清楚。”凤汐月淡淡道,“你收服它时,可曾问过它的来历?庸国积云山,本就是上古战场,埋葬了多少陨落的大能与恶鬼。它能活到现在,本身就说明了一切。”
叶凌默然。的确,当初发现赤火青尾豹时,它蜷缩在一处崩塌的祭坛之下,周身缠绕着断裂的锁链,眼中满是暴戾与恐惧。他曾以为那是长期囚禁所致,现在想来,或许那根本不是囚禁??而是镇压。
第二道黑雷落下,比之前更加狂暴。
这一次,巨鲸再也无法完全挡住,半边身躯被黑雷贯穿,鲜血如雨洒落海面,竟瞬间将海水染成墨色,并升起阵阵白雾。三大鬼仆齐声嘶吼,拼命运转鬼气形成屏障,却也在接触黑雷的刹那,身形变得虚淡了几分。
唯有赤火青尾豹昂首承劫,任由黑雷加身,碧焰随之暴涨十倍!它的四肢开始拉长,利爪化为骨刺,脊椎隆起如峰,尾巴分裂成数条鞭状触须,轻轻摆动间,便撕裂虚空,留下道道漆黑裂痕。
“吼??!”它终于发出不似生灵的咆哮,整个头颅扭曲变形,额前裂开第三只竖眼,幽光闪烁,仿佛能窥视黄泉彼岸。
就在此刻,噬灵珠忽然剧烈震动,竟自行脱离叶凌掌控,飞向那片劫云!珠体疯狂旋转,竟将一部分黑雷吸入其中。然而不过瞬息,珠子表面便浮现裂纹,隐隐有黑血渗出。
“糟了!”叶凌急忙召回噬灵珠,入手滚烫如烙铁,神识探入一看,只见珠内贮存的灵气已被污染,化作一团蠕动的黑雾,正试图顺着经脉反噬而来!
他冷哼一声,运转《青莲剑诀》中的净秽篇,剑意如丝,将那团污秽斩尽灭绝。再看噬灵珠,已然黯淡无光,需闭关温养数月才能恢复。
“连仙府异宝都承受不住此劫之毒……”叶凌心惊不已。
而此时,赤火青尾豹已迎来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黑雷。
这一击并未立即落下,而是悬于高空,凝成一颗巨大的黑色雷球,内部不断传出万千亡魂哭嚎之声,天地为之色变。就连远在百里之外的岛屿,也有修士感应到异常,纷纷抬头望天,面露骇然。
“那是什么劫?”一名结丹期散修颤抖道,“我修行百年,从未见过如此邪异的天象!”
“莫非有魔头在渡劫?”
“闭嘴!你看那方向,是叶尊主的居所!若是伤及无辜,咱们全得陪葬!”
话音未落,黑雷终于坠下。
刹那间,时间仿佛静止。
叶凌只觉双耳失聪,五感尽失,唯有意识尚存,眼睁睁看着那一道毁灭之光砸向赤火青尾豹。他想冲过去,却发现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古蛮傀儡突然爆发出耀眼紫光,雷斧高举,竟主动迎向黑雷!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炸开,整座海岛剧烈摇晃,护岛大阵咔嚓作响,多处出现裂痕。古蛮傀儡当场崩解,化作漫天碎片,唯有雷斧残存,插在地面,仍缭绕着丝丝黑雷。
而赤火青尾豹,则静静伫立原地。
它已经不再是豹形。
身高三丈,通体覆盖着幽绿色晶鳞,四肢如修罗战将般粗壮有力,背后展开一对由火焰构成的羽翼,每一次扇动都带起滔天热浪。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额头上的第三只眼,此刻缓缓睁开,露出一只竖瞳,瞳孔深处似有无数冤魂挣扎哀嚎。
“成了。”凤汐月轻声道,“冥火豹,真正的冥火豹,终于觉醒了。”
赤火青尾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爪子,又抬头望天,似乎在感受新生的力量。片刻后,它转向叶凌,缓缓跪伏在地,低吼一声,竟有几分恭敬之意。
叶凌却没有放松警惕,手中悄然扣住了数枚雷符,沉声问道:“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赤火青尾豹抬起头,第三只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随即口吐人言,声音沙哑却清晰:“主……人……我……没……变。”
叶凌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动,但仍不敢大意:“你体内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引来怨魂劫?”
冥火豹垂首,似在回忆:“很久以前……我在祭坛下沉睡……有人用我的血唤醒了一个阵法……然后我就被封印了……直到遇见你……吃了碧玄果……血脉苏醒……今天……天劫帮我破开了最后的枷锁。”
“谁封印的你?”叶凌追问。
“不知道……记忆很模糊……只记得……一个穿黑袍的女人……她说……我是‘钥匙’……要打开‘门’……”冥火豹说着,忽然痛苦地抱住脑袋,“啊??!不能再说了!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想起来!”
叶凌与凤汐月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钥匙?门?那是什么?
难道说,赤火青尾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正当众人沉默之时,冰蝶悄然起身,缓步走到冥火豹身边。她如今已是元婴初期修为,气质愈发空灵出尘,七彩双瞳静静注视着这只曾经的伙伴,轻声道:“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熟悉?”冥火豹疑惑地望着她。
“嗯。”冰蝶点头,“就像……我们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你的火焰里,藏着一种古老的悲伤。”
冥火豹怔住,第三只眼中竟流下一滴血泪,融入泥土。
叶凌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什么:“你们两个,都是在积云山发现的。一个在祭坛下,一个在古墓旁。会不会……你们本就是同源之物?”
“有可能。”凤汐月接口,“上古时期,曾有大能以双生灵兽镇守阴阳两界之门。一者执掌轮回之火,一者掌控生死之蝶。若传言属实,它们正是开启或关闭界门的关键。”
“你是说……”叶凌瞳孔骤缩,“冰蝶和冥火豹,其实是那对双生灵兽的转世?”
“未必是转世,或许是残魂投胎,血脉延续。”凤汐月道,“否则无法解释为何它们会在同一地点出现,又在同一时间觉醒。”
冰蝶闻言,神色复杂地看着冥火豹:“如果你是守护火之灵,那我……就是守护蝶之灵?”
冥火豹低吼一声,竟缓缓伸出前爪,轻轻碰了碰她的手。两者接触的瞬间,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那是一座横跨虚空的巨大石门,两侧矗立着两尊雕像:左侧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彩蝶,右侧则是一头喷吐碧焰的巨豹。而在门前,站着两名身影模糊的人影,彼此相依,似在诀别。
画面一闪即逝。
所有人皆愣在原地。
“原来如此……”冰蝶喃喃道,“我们不只是灵兽……我们是守门者。”
“而现在,”叶凌缓缓闭目,再睁开时,目光坚定如铁,“有人想让我们打开那扇门。”
冥火豹仰天长啸,碧焰冲霄,仿佛回应主人的决心。
叶凌转身走向仙府,一边走一边下令:“鲸兄,修复护岛大阵;树魔,加强防御;八藤葫妖、碧眼金蟾,准备布置新的预警阵法。墨晶兽,继续巡岛,若有异动,立刻示警!”
他又回头看了眼两只觉醒的灵兽:“你们随我进来。有些事,该告诉你们了。”
进入仙府后,叶凌取出一枚玉简,注入灵力激活。玉简光芒流转,显现出一幅古老地图??赫然是整个东荒大陆的轮廓,而在西南极远处,标注着一个猩红符号,旁边写着四个古篆:**九幽之门**。
“这是我从积云山秘境中得到的地图残片。”叶凌指着那标记,“根据上面的信息,每隔九千年,九幽之门便会松动一次,若有足够强大的灵魂与火焰共鸣,便可短暂开启。”
“而开启的方法,正是依靠一对拥有‘生死共感’的双生灵兽,以命祭火,以魂引路。”
冰蝶脸色微变:“你是说……有人想利用我和它,打开通往地狱的通道?”
“不错。”叶凌点头,“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你们。从今日起,你们留在仙府修炼,不得擅自外出。我会尽快提升你们的实力,同时寻找压制血脉觉醒的方法。”
冥火豹却不服,低吼道:“我不怕!就算真是钥匙,我也只听主人的命令!谁敢动我,我就烧了谁!”
冰蝶也柔声道:“只要能守护主人,哪怕牺牲自己,我也愿意。”
叶凌心头一暖,却又泛起苦涩。他知道,这一天终将来临。但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他的伙伴。
“不必牺牲。”他语气坚定,“我叶凌修行至今,为的就是逆天改命。区区一扇门,还困不住我们。”
他抬手打出数道禁制,将玉简封印,随即盘膝坐下:“接下来,我要闭关冲击元婴中期。这段时间,凤前辈代我主持大局。另外??”
他看向噬灵珠,将其重新祭炼一番,又融合了部分紫雷锤溢出的雷精,令其具备驱邪净化之效。
“此珠今后交由冰蝶执掌,专门吸收冥火豹战斗后的负面气息,防止其彻底堕入魔道。”
又取出一块雷属性晶核,嵌入冥火豹额前竖眼周围,助其控制第三只眼的力量。
安排妥当后,叶凌走入闭关密室,启动阵法。
门外,凤汐月望着那扇紧闭的石门,轻叹一声:“你总是把所有重担扛在肩上。可这一次,恐怕连你也挡不住命运的洪流。”
但她旋即嘴角微扬:“不过也好,至少这一次,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夜色渐深,海岛重归寂静。
唯有那对觉醒的灵兽,静静守候在仙府之外,仿佛亘古不变的石像。
远方海平线上,一轮血月悄然升起,映照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宛如铺满了猩红的绸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