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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羽山屹立于鷯鷂城二百里之外。

    这座号称是神乌栖息、接天之峰的圣山乃是夏仓安浠享有最高尊荣的圣所。

    从远处一眼望去只见得群山邈邈、云遮雾绕、山体延绵、奇绝艳丽。

    跟修筑起了八十- -座宫殿的灵峰相比，万羽山一切几乎都维持着原始的面貌。四处见不到有人又或文明的迹象。山头连篝火也没见到几处。似乎从天地生成之初便是如此模样。人能造成的影响微不足道。古老、幽深、壮丽，存在感巨大而朴素地让人感到敬畏。

    便像是古老相传的传说，万物自此而始，也自此而绝。

    直至巫皇殿的出现。

    已无法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到来的。销声匿迹多年的巫教,连同他们的代代相传的神秘体系和宗仪，忽然从传奇的迷露之中步出，以无比真实的面目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尽管以'深藏’ 二字来叙述，却也仅仅是以大殿本身来说。山间栈道麓径之上如今排布着巫皇殿数千门徒。夜晚点起的火把能连起一道星火之路， 串起了从地面到云端的路径。那可说不上是低调自制。直是有意强调自身存在，唯恐万民不来朝拜了。说来不免让人感到讶异。曾经的巫教，乃是夏仓安浠的国教。即便如今仍然在民间有着无可撼力的地位。

    巫皇是一-位带有神话色彩的君主。口耳相传之下，在南疆并非是单只是作为受后人爱戴的统治t, 拥有极为崇高的地位，几与神祗无异。毕竟巫皇乃是太阳神在大地上的代言者， 身为太阳神的民，有何资格质疑他的身份?

    巫皇皇朝的结束并不标志着巫教消亡。相反，它早已深深驻扎在了百姓深处，难以拔除。在巫教最盛行的年代，教徒遍布整个夏仓安浠乃至于中原南端。人数- 度到达国民人口的九成以上。莫说是教内的大人物，就连随意拉出-一个巫教护法，便是深受百姓尊敬，立于云端上的人物。

    但时至如今,无论是以星光般的火焰点亮万羽灵峰，还是将巫皇殿立于群山之巔。都在在提醒

    或许更因为如此，巫皇殿的复出才成为了必然。

    这股潜藏在夏仓安浠每-个角落，乃至于每个夏仓安浠人民血管深处的势力需要以-个更为直接的形式存在。不是几乎每个街头都能看到的神庙侧畔，为人指点迷津、占卜吉凶的巫祝;又或是唯独节日祭祀方能想起，随传随到，为王族贵族服务的巫蛊之力。

    他们需要以一个强大而集中的形式，凌驾于诸国之上--就像是 曾经的巫皇。

    顺应如此的思考,从古老的巫皇信仰之中诞生的，便是巫皇殿。

    没有人知道巫皇殿如今究竟拥有多强的力量。只知道在这数十年间，他们正在逐步收回曾经的言仰。曾经的巫皇律令再度活跃于夏仓安浠。国君和一些大人物无论有何重大举措，都须先觐见大灵巫询问太阳神的许可，已经成为了常态。

    无论哪个国家都有巫皇殿巫女或是门徒的存在，并在国内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百目国的王妃便是最好的例子。在她成为王妃之前，她同样是以巫女的身份辅佐百目朝廷,无人敢有意见。

    万羽山主峰之上，是一个深邃至难以窥见光亮的幽暗岩洞。

    巫皇殿名虽宫殿，却是修建在-一个巨大岩洞之中。建筑固非堂皇，也不见多少与巫皇之名沾边的古老迹象。唯独是大殿之外,身着法袍匍匐于地，诚心跪拜的门徒们虔诚的身姿之中，可窥见无可撼动的坚定信仰的存在。

    肥遗国的使节轻轻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路. 上山，山路固然崎岖不平,倒也并非太过难行。真正让人充满压迫感的是狭窄的山路两旁都是活生生的人，是在大灵巫-声令下， 便连亲生父母妻儿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杀死的狂热信徒。怕会错以为是山间亘古便存的石塑。

    肥遗国位于夏仓安浠之南，远离中枢,却是临海。因此国力却算强盛。近来肥遗国盘措要与西域七国通商,此乃国中大事,按例须请示大灵巫方能成事。上山这位使节乃肥遗国国王的王弟，奉王命作为替身前来万9少上观见大灵巫。

    大殿深处极少着起灯火，-直是黑压压的一片。

    就着-盏豆焰看去， 殿心处是- -张宝座 。瞧年代样式极为古老，甚至在这岩洞之中也不知道有了多少年。上面爬满了藤蔓,漆黑的荆棘底下围束着不知道是哪- -代的， 看不懂的文字。这肥遗国的使节乃是国中罕有的学士，博通古今，却不识得上面的文字。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古物，什么时候搬入此地的?

    自他入得山来，只觉处处神秘难测，任何一处都是迹象，却又看不出任何门道来。便像是.....让人提前设计安排过，娜移了原本该存在的线索，替之以一-片混沌。这该是多么缜密的心思，而这背后的原因却又是..

    正思考之间，陡然间火光亮起，显出五道人影来，吓了使节一跳。

    那巨大的宝座周围成圆形下陷，该是- -个蓄水池或水槽之类。但却干涸不见水迹。唯有从空气中微带腥臭的湿润里能辨别出曾使用过。宝座便以这水池为分界线，与周遭隔离开,似乎昭示了地位的不同。有四个人影站立于水池的四方，拱卫着中央的宝座。他们各着不同颜色的法袍，遮住头立，难以确定形貌甚至性别。

    而第五个人影，也是将使节吓一跳的，正正出现在宝座之上。

    原来宝座之上早已坐着-人，只是光线昏暗,他却纹丝不动，一直难以察觉。

    那人白发苍苍，坐在宝座上长可及地，却任由枯白干发垂落。他头脸全**枯的白发遮挡，身上穿着设计精美的，金绣珠镶的白色法袍。从衣袖之中露出的肌肤上能看到他干瘪瘦弱得近于枯骨，穿着如此锦丽的衣服便像是一具干尸身 上覆盖了- -层法衣， 诡异的教人心中发凉。

    忽然立于水池左前方的一人以威严声音开口。

    “肥遗国使节，见到大灵巫，何不见礼!”

    使节才知道果然眼前这位老者便是传闻之中的大灵巫。

    没有人知道关于大灵巫的底细。关于他的出身、来历、年-..切与他有关的传闻都像是经过了某种矫饰，听起来便觉是话本儿里的人物，丝毫没有人气儿。但当真的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却又觉得故事之中的大灵巫,似乎还更让人能心生亲近得多。

    使节匆忙行礼。依照古礼觐见大灵巫之后说明了来意。

    “我主恳请大灵巫应允。

    -0气将话说完，使节-颗心方才落 了地。然而这要命的阴森氛围却还是没有放过他。回答他恳求的是-片可怕的沉默。眼前的五个人影明明在此，却均- 动不动，就如同山道两旁石塑般的信徒们。使节逐渐感觉自2正在被如陷无边黑暗的静谧吞噬，- 如心中恐惧的增幅。

    “肥遗王的要求老朽明白了。

    老人淡淡的声音响起，似乎正好击中了使节心中的恐惧，差点吓得他惊叫出声。

    “那...老朽的要求又如何?”

    “是，已遵照吩咐带来。”

    也不知道这句‘嗯’ 之中包含了多少暗语，殿外的门徒竟然听懂了般的陆续走了进殿。约莫三十个门徒，每人手中怀抱一个婴孩。齐齐跪在大灵巫座前，将手中婴儿高高举起。....献祭太阳神的祭品。

    o) CE之小 治

    使节忙低头解释道:‘这三十 个婴孩均未满月，都是我肥遗国王族后裔。’

    根据古礼，觐见大灵巫，需要将三十名未满月的王族婴孩送入巫皇殿。成为日后巫皇殿的基石。多年来十一国的王族已送来了不下干余幼婴。算来长大成人的也不知凡几。门外那些跪拜门徒之中，说不定王族便不在少数。

    老人并不说话。皮包骨至显得手指细长的大手轻轻伸出，便有一一个门徒将婴儿抱到近前。

    干枯的手指戳了戳婴儿肥白肉。那婴儿本能大哭起来，哭声倒是中气十足。明明看不到脸，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使节却意外地感觉到一- 老人笑了。

    “肥遗国的要求，老朽应允了。”

    使节听得感激涕零。他负重任而来,金银财宝带的都不知有多少箱。如今全放在山脚还不曾拿出，竟然便得了允命。感激过望下八几乎是磕着头退出宫殿的。

    那使节走后，大殿之内重归寂静。那些抱着婴孩的门徒却没有一个退出大殿，漆黑的宫殿内保持着没有生机般的沉默。仿佛在此的没有人,不过山石树木。

    直到老人淡淡吩咐道。光芒如应法旨,便即亮起，- -刹之间便将大殿照的灯火通明。左前那甚有威严之人- -挥手:

    说完这句话，三十名门徒依次走到水池之旁,各自取出了腰间的小刀,行下了不可言说的罪孽

    殷红的血液缓缓倾入血池，在充斥殿内的婴儿撕心裂肺的嚎哭嗥喊中，门徒们的手也在颤颤发4。 唯独宝座上的老人却渐渐咧开嘴角，笑得极为舒心。

    直到婴孩的哭声渐渐弱小，淡不可闻。

    那威严的声音又道:“够了。 -个婴孩的血引须用三次,不可再放。

    门徒们迅速停手，将婴儿抱出裹药。接着又走进了三十名门徒，再度聚集在血池边上，取出怀中比首, 这次却是割在自己身上。整个过程像是-个仪式，无声、缓慢，却并不庄严，相反却是邪

    血池的血不住上涨，放血的门徒一一个接- 一个倒下。每死-一个便有新的门徒替上。到了血量足够多的时候，宝座上的老人轻轻解下外袍，他干瘪的身躯动起来仿佛干尸在活动。骨节的连接仿佛早已失效，没有人体的柔韧，给人严重的木偶行动的感觉。他除去袍服，赤着全身走进了血池。

    没过多久，若枯木般的接近腐朽，指节干硬得像是残骨般的嶙峋大手上淡淡浮现出-丝血色。本该垮下的肌肉渐渐被一股莫名生机所填充。 诡异地像是血肉重生。这现象同样发生在老人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肤。

    这以血换命的妖法须以三十名幼婴纯血为引，再以足够量的成年人血液浸泡。可延长本不该存续的生命、状态、武功...却只能维持-段不久的时间。 这是-个循环往复的罪孽。

    幼婴之中，又以王族后代的血脉效果最好。但王族血脉无法常遇，因此每过- -段日子, 巫皇殿便须在民间招收大量的初生婴儿。老人的声音渐渐响亮了起来，想也知道是什么助他恢复了精力。浸泡在血液和门徒的死亡之中，他的声音却冷静的诡异。

    '蠢货。 与西域七国通商，不过是自招强敌。西域七国何等强盛，神月教又何等煊赫。岂是他小小肥遗所能甜....贪图小利枉顾大局。如斯蠢货，怎能再留?木卫，记下来。’“是

    他声音越发清朗，感情也逐渐强烈，透露着原先所没有的意气飞扬。

    “那么那名使.....

    “听说，他带来了二十箱金银珠宝。”之后便不再说。

    木卫点头,转身下山去了。

    大灵巫从来无须下山，处于万山之巅，便能将一切教务处理妥当 ,享受世人的膜拜、礼敬.以及他们的愚昧。

    -名门徒叩见，低声道。

    .民间网罗的处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恩求太阳神的原谅。

    老人的容貌迅速地恢复年轻，就连干枯的白发也逐渐回转成了乌黑。强壮的肉体令他感觉越发的心潮澎湃。手握巨大权柄，却只能见到自己- -天- -天衰老下去， 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在身为老人的时候，他时常觉得自己内心空虚， 便如同在感知的周围隔下了厚厚的木板,无论怎样都无法让内心活跃起来。唯有拥有年轻的体魄，才能感受到活着。

    “但老朽还需活下去。”大笑声中步出血池，走向了属下为他准备的别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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