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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奇谭》正文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江畋从画舫折返,并回到滕王阁内,时间似乎还未过去多久。身上沾染江风与芦苇的清冽气息,很快就与阁内的熏香、酒气混在一处,仿若从未发生过什么。此时偌大主阁厅堂内丝竹未歇,排箫、竖笛和箜篌声柔婉流转,除

    了崔指挥的位置暂时空缺外,其他人正被家姬缠得连连告饶,席间嬉笑声此起彼伏,仍是一派宴饮欢的模样。

    而之前那名陪侍的家,则是露出一副顷刻不见,如隔三秋的柔顺和倾慕之态;再度为江斟上一盏澄澈的茶饮,同时低声宛宛介绍道:“郎君,此乃雪泡梅花饮子,用了萃取的梅汁、紫苏和冰酪子,最是开喉解燥;”但与江

    畋这边,有些格格不入的冷寂不同,崔指挥带来的那些军士,早已架不住身边家的软磨硬泡。

    一名穿桃粉裙的家姬,柔若无骨的趴在一位校尉的肩头,用发梢蹭着他的脖颈,娇声道:“官人,你再陪喝一盏吧,不然奴婢可没法交代了。”那孔武健硕的校尉,本就不胜酒力,被缠得耳根发红,不由伸手去扶她的腰;

    另一侧,苏都监身边的家,干脆端着酒盏喂到他嘴边,连着指尖被他含混着吞下,惹得家姬笑嗔连连。阁内顿时响起一片放浪的调笑与娇呼,与一侧江畋席前的沉静,形成显目的对比。

    就在此时,堂上献艺的身影已渐渐散尽,只剩最后一名舞伫立当场。她梳着飞天髻,发间插着鎏金步摇,鬓边垂着珠串;身着水红纱质舞裙,裙摆绣着缠枝莲纹,外层罩着一层半透的白纱水袖,袖端坠着细碎的银铃;脚踝

    系着朱红丝带缠绕的金铃脚环,每一动都叮当作响。随着《折枝曲》的节拍响起,她缓缓抬臂,水袖如环带轻扬,身姿渐转轻快。

    节奏愈发急促,脚环铃铛声密集如雨点,她的舞步也越来越快,水袖翻飞间,红纱与白纱交织缠绕,几乎化作一团流光炫彩的模糊身姿。丝竹伴奏骤然拔高,如疾风骤雨般席卷全场,她竟顺势踮足离地,旋身飞旋而起??白

    纱水袖在空中张开如蝶翼,裙摆飞扬似盛开的芍药,仙姿飘摇直上,鎏金步摇的珠串在空中划出细碎的光痕,宛若随风轻扬的花瓣坠入凡尘。

    就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奏乐骤然截止,“铮”的一声弦断音落,她的动作瞬息一滞,旋飞的身姿定格在空中一袖高抬揽月,一袖低垂似拂尘,足尖轻点如踏云,万千姿态凝固在刹那,连鬓边珠串的晃动都悄然停歇。阁内

    静得能听见呼吸声,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极致曼妙的意境中,忘了席间的嬉闹,也忘了暗藏的心思。

    片刻后,她腰身轻拧,裙摆如流水般飘扬而下,足尖轻巧落地,银铃轻响一声收尾。直到她敛衽屈膝行叉手礼,众人才如梦初醒,满堂喝彩轰然炸开,叫好声、赞叹声此起彼伏。而正眯着眼睛,脸色酡红熏然的苏良,苏都监

    更是拍着桌案大笑:“好!好一个折枝惊鸿’,好一个‘旋踏登云',这般妙舞,当浮一大白!”

    另一名深朱绫袍的富态官员,亦是捻着胡须,吃吃的笑谈道:“本官真是有眼福了,不愧是春水堂的头家,昔日杜秋娘的传人,就算是荆、扬各府的教坊司里,怕也找不出几个,堪与并论的南舞大家啊!来人,合当看赏......”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就见那名红裙白袖的舞伎不知何时,已从侧旁取了一只斟满酒水的菊纹青盏,身姿轻盈如登风凌云,几步便落在江畋面前。她微微屈膝,叉手过头顶行了一礼,双指托着青盏如捧莲瓣般奉至江畋身前,声

    如莺啼:“春水堂芍薇,恭请小郎品鉴此酒。

    "#7......$7. ..$7.. “好!”芍薇奉酒的身影刚落定,都监苏良便拍着大腿笑了起来,脸上堆着的肥肉挤成一团,露出略显意外却又意味深长的狭促笑容。他抬手捏了捏身侧家的下巴,语气里满是戏谑,故意扬高了声量让周

    遭人听见:“这春水堂的芍薇儿,在洪州地界可是出了名的不假辞色,宁缺勿滥的高洁风评!多少宦门贵家、游侠豪俊,金求见都难博她一笑,想不到啊??”

    他眼神扫过江畋与芍薇,指尖点了点桌面,笑得愈发暧昧:“居然对小君侧近的这少年郎动了心思?主动上前奉酒,这可是头一遭!”说着转头对身边的家姬挑眉,语气里藏着几分试探:“你说,这算不算一段难得的佳趣?要

    我说啊,这少年郎看着面生,却能随侍小君左右,怕不是藏着什么不一般的来历,连芍薇儿都动了结交的心思。

    "

    家姬立刻娇笑着应和:“都监说得是!少年俊杰配绝色大家,本就是天作之合,奴婢瞧着两人倒是相配得紧呢!”阁内顿时响起一阵附和的哄笑,目光齐刷刷聚在江畋与芍薇身上,空气里多了几分看热闹的轻浮。

    “我不吃牛肉.......也不饮酒。”然而,江畋却端坐不动,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清明无波,淡淡开口:“多谢娘子美意,只好心领了。' .”芍薇捧着菊纹青盏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却仍维持着温婉姿

    态,将酒杯又往前递了递:“小郎不必拘谨,此酒是上好的江南春酿,醇和不烈,浅酌一杯无妨。

    这番对话一出,阁内的哄笑稍稍一滞。上首的苏良愣了愣,随即又笑起来:“这少郎倒是规矩!”江畋未理会他的调侃,语气坦然又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定,再度对她强调道:“既有护卫小君的职责在身,自当时刻警醒,不

    敢有半分懈怠,娘子的盛情,只能谢拒不敏了。”

    他话音刚落,芍薇便缓缓收回手,敛衽行了一礼,眼底的诧异已化作了然,轻声道:“是妾身唐突了,望小郎莫怪。”说罢便有些形容黯然和消沉的,转身退至一旁,只是转身时,脚边的银铃轻轻响了一声,她手中的酒盏,却

    像是失神打翻一般,大半数酒液都泼洒,向了近在咫尺的江畋。

    阁内宾客的低低惊呼声刚起,芍薇那看似失神倾倒的身姿,实则早有预谋地挡在大多数人视线前??腰身一软,水袖和裙摆飞扬指尖,恰好遮住了手腕的动作。藏在水袖袖口与蜀锦帛带中的十数根寒光闪闪的细巧钢针,借着

    酒液飞溅的掩护,如毒蜂出巢般瞬间穿透酒雾间隙,精准又狠厉地扎中近在咫尺的江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