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忍不住又想落泪。</br>她觉得萧逸和秦姝对她这么好，这么体贴，肯定都是顾北弦私下安排过的。</br>她摸起手机给顾北弦发信息：谢谢弦哥，谢谢谢谢。</br>顾北弦回信息：秦老是为我哥家牺牲的，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会让你一切得偿所愿，安享余生。</br>沈鸢盯着那一行字，用力握紧手机。</br>父亲年轻的时候盗墓滥赌，赌得家徒四壁，赌得母亲失望至极与他离婚，他是母亲最痛恨最讨厌最失望的人，也是母亲眼中最没出息的人。</br>可是他却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给她换了一个安稳的余生，也给秦野换了个清白的背景。</br>她想起父亲自杀那晚，给她打电话教她做事时，对她说了那么一句话。</br>他说，怎么死都是死，不如死得有价值些。</br>他的确死得很有价值，可是她却很难过。</br>她宁愿他没价值地活着。</br>她想，如果她早点结婚生孩子，一堆孩子围着他转，他是不是就舍不得死了？</br>可惜，没有如果。</br>秦姝让侍应生把红酒打开，倒进醒酒器。</br>她拍拍沈鸢的肩膀，亲切地说：“以后和萧逸约会就来这里，这间包房永远为你们留着。北弦和苏婳他们老夫老妻了，一年到头来不了一次。”</br>沈鸢道：“谢谢阿姨。”</br>秦姝眼含怜惜望着她，“这帮孩子，就你单身，阿姨老早想给你找个伴，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如今你爸没了，以后老顾就是你爸，我是你妈。有什么事，来找我们，我和北弦全是你的娘家人。”</br>这次沈鸢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淌出来。</br>过去的那些年，她不是没找过，可是条件好的，一打听她这复杂的家境，就打退堂鼓了。</br>条件不好的，她又看不上。</br>高不成，低不就，硬生生拖到了五十多岁。</br>父亲肯定算到了秦姝会这么做，他千不好，万不好，但是疼爱儿女的心，没得说。</br>秦姝拿起餐巾帮她擦掉眼泪，将她搂进怀里，嘴里说：“可怜的阿鸢，这帮孩子属你最让人不放心。”</br>萧逸眉目俊朗，道：“阿姨放心吧，以后阿鸢就交给我了。”</br>秦姝脸上露出慈爱的笑，“你们这样也好，知根知底，年龄差不了太多，彼此也算熟悉。少来夫妻，老来伴，五十多岁别再贪图刺激，灵魂契合最重要。”</br>萧逸扬唇，“阿姨说的是。”</br>秦姝松开沈鸢，“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好好约会吧。”</br>沈鸢和萧逸起身送她出去。</br>回来，二人开始点餐。</br>精美的西餐一份份端上来。</br>秦姝还安排了个小提琴师进来，拉曲子，给二人助兴。</br>萧逸伸手将沈鸢面前的牛排端到自己面前，帮她切牛排。</br>沈鸢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静静望着他。</br>优雅俊俏的男子，谈吐幽默风趣，有钱有势，是和顾北弦同样优秀的男人。</br>是她以前都不敢多看一眼的男人。</br>如今却和她约会，还帮她切牛排。</br>从前顾北弦帮她介绍，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现在却是用心撮合。</br>切完牛排，萧逸端着餐盘递给她。</br>沈鸢伸手去接餐盘，太紧张，不小心碰到了萧逸的手。</br>她急忙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萧逸忍俊不禁，单手将盘子放下，握住她的手，沉声说：“你可以故意，随便握。”</br>沈鸢已经很多年没被男人握过手了，上一次还是三十年前被周占握。</br>肢体都锈住了。</br>如今又被萧逸握，仿佛锈住的肢体被打开了开关，一点点变得灵敏起来。</br>她觉得脸颊微微发热，不知道是不是红了。</br>萧逸握着她的手，修长而温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指，说：“手很凉。”</br>沈鸢被他摩挲得，心里起了异样的感觉。</br>从前不知手指也能**。</br>只是皮肤摩擦，竟胜过接吻。</br>萧逸吩咐侍者：“请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br>侍者照做。</br>后面的菜是怎么吃的，说了什么，沈鸢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很紧张，心情还没从丧父之痛走出来的原因，她话很少，木木的，老实得不像她自己。</br>多稀奇。</br>年过半百的人了，和男人出来吃顿饭，还能紧张。</br>用完餐，已到午后。</br>萧逸道：“你刚办完丧事，就不缠久你太久了，放你回去休息，明天再约你。”</br>沈鸢觉得他好会。</br>明明是她条件不如他，他却用“缠”。</br>一个“缠”字，把她捧了起来，又带了点宠的味道。</br>暧昧得恰到好处。</br>二人上车离开。</br>萧逸喝了酒，他的司机提前赶过来帮他开车。</br>萧逸坐到后座，沈鸢也坐在后座。</br>安静了几分钟，萧逸伸手拉过她的手，握在掌心。</br>沈鸢的掌心不自觉间出了一层细细的汗。</br>可能是荷尔蒙起了变化，也可能是喝了红酒的原因，她觉得自己体温渐渐上升，有些热，心脏跳得也比平常快。</br>萧逸把沈鸢送到秦漠耕的家。</br>二人下车后，沈鸢抱着那束包扎得精致的蓝色鸢尾花。</br>萧逸抬手帮她整了整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说：“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想哭的时候也给我打电话，我讲笑话给你听。今天看你心情不好，话很少，我没说太多话。时间久了，你会知道，我这人其实蛮有意思的。”</br>沈鸢当然知道，他是个有意思的人。</br>她想，甭管和他能走多久，待一天是一天。</br>前半生，来来往往遇到那么多男人，他是唯一一个她看上，他也看上她，又比周占强的男人。</br>当年被甩的那口恶气，憋了三十年，总算能出了。</br>沈鸢同他摆摆手，“天凉了，你快上车吧。”</br>萧逸唇角含笑，“我看你进去。”</br>沈鸢怕他被凉风吹，抬脚就走，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回头，见萧逸果然站在原地。</br>他冲她招招手，笑容如朗朗晴空，漂亮的眸子风流溢出，“再见，阿鸢！”</br>沈鸢也笑，“再见！”</br>保镖将大门打开，沈鸢走进院子里。</br>走了四五十米，她忍不住又回头，见萧逸仍站在原地。</br>沈鸢心头一暖，脸上情不自禁浮起一抹笑，那笑冲淡了心中浓稠的苦。</br>她面向他，倒退着走。</br>五十多岁的人，做着十几岁少女才会做的动作。</br>放在从前，沈鸢会觉得自己做作，可是今天自然而然就做出来了。</br>萧逸可能觉得她倒退着走，危险，拉开车门上了车。</br>车子开走，沈鸢身形定了一下，接着转过身。</br>没走几步，假山后堪堪走出一道身影，伸手拦住她的去路。